低利率时代的经济生态

　　伴随着央行连续多次的降准降息，源源不断的流动性正在被注入市场，过去的“钱荒”时代已然结束。加之经济下行，业内人士普遍分析，高利率回报恐难再现。
　　在流动性充裕和资产荒并存的背景下，银行存款利率水平及理财产品的收益率不断创下新低。但与此同时，物价却显示出了上升苗头，CPI甚至高于一年期定存基准利率。
　　作为影响经济运行最重要的指标，利率的变化对整个经济生态都会造成直接的影响，许多前所未有的金融现象在逐渐出现。
　　货币政策何去何从
　　记者发现，当前一年期人民币存款基准利率已降至1.5%，CPI则在2%上下波动。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7月份CPI为1.8%，这已经是今年连续7个月一年期定存基准利率跑不赢CPI。有观点为，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样的状态可能还会维持一段时间。
　　如此的数据表现，让“负利率”的说法弥漫市场，引发了一些担忧。一方面，欧洲、日本等国“负利率”政策并没有带来经济增长，反而使其掉入“流动性陷阱”，潜在经济增长率趋于下滑。
　　另一方面，“负利率”下，储户的钱存在银行跑不赢通胀，一万元钱存在银行一年净亏30元，也就是说1万元的购买力仅相当于一年后的9970元，财富不会增值，只会缩水。
　　不过，对于“负利率”的说法，也有多位专家表示并不准确。社科院金融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对记者表示：“负利率提法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一个低利率环境。因为虽然CPI是高于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的，但是PPI还是负的，所以对企业来说，实际利率负担还是很高。”
　　曾刚认为，用不同的价格指数算出来的实际利率水平有差异。而且，尽管利率水平已经比较低，但还是需要进一步降低企业融资成本，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对于当前利率走势，国金证券宏观分析师李治平对记者分析说：“利率下行主要是由于资金空转，没有进入实体经济，导致无风险资产的收益率下降。预计8月份就会是通胀的底部，未来数月价格会小幅地回稳，负利率的情况不会长期维持的。”
　　银行存款利率走势和央行货币政策取向息息相关。此前，国家发改委曾在网站发布“坚定不移降低各种企业成本，择机进一步实施降息、降准政策”，这被一些市场人士解读为降息的信号。然而当天下午，上述字句就被删除。这一举动被部分媒体解读为：到目前为止，降息、降准尚不在政府和央行的考虑范围。
　　“过分渲染这件事容易对市场形成误导，使当前货币政策面临矛盾：提高利率企业的负担会更大，下调利率又确实没有空间了。”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宗良对记者表示，没必要对“负利率”过度解读。
　　“总体上来讲，现在货币政策就是维持利率的基本稳定，不要去强调一定是负利率，因为通胀水平也是在不断波动的。”宗良说。
　　李治平也表示：“当前央行的货币政策是中性的，银行的流动性情况总体平衡，未来降息降准的概率不高。”
　　挤压银行利润空间
　　通过梳理1996年以来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变动情况，记者发现，在经过2015年以来的五轮降息之后，我国存款利率已处于近20年最低水平。
　　从银行理财产品看，7月份平均收益为3.76%，比6月下降0.02%，再次创下今年来新低。各银行在售的短期理财产品的预期年化收益率也多在3.5%-3.8%左右。
　　与此同时，互联网“宝宝”类产品收益率也在下跌。数据显示，二季度“宝宝”类产品平均收益为2.55%，比一季度下降0.25%，其中6月份平均收益仅为2.51%。
　　工行北京商务中心区支行个人客户经理刘磊对记者表示：“工行存款利率还是参照央行基准利率没有下调，但是理财产品收益率跟上周相比降低了10-15个基点。总的来看，高利率的理财产品品种在减少，单个品种的收益在下降。而且客户预期市场利率还会下行。”
　　因为风控较为严格，安全性有保障，大型国有银行的理财产品收益率与中小银行相比较低。记者了解到，为吸引更多客户前来储蓄和投资，一些农商行相对会提高理财产品的收益率。
　　潍坊农商银行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在利率持续走低的大背景下，我们为稳定客户信心，理财产品收益率和存款利率都没有明显下调。存款利率实行上浮，一年期存款利率为1.87%，高于CPI水平，理财产品收益率也普遍较高。”
　　该负责人解释说，与大型银行相比，潍坊农商银行的理财产品在议价能力和增值服务上还有所欠缺，竞争力低于大型银行。
　　东部一家农商银行负责人告诉记者，该行理财产品收益率自去年开始一直持续下行，从去年的5%一直降低至4%以下水平。但由于该行主打定制理财，模式非常灵活，因此在利率上相比大行还是有优势。
　　总体而言，对于银行来讲，低利率恐怕并不是件好事。“低利率的环境，意味着利差比较窄。”曾刚解释说，“利率下行时，原则上贷款端的敏感度比存款端要高，尽管存款利率和贷款利率都在下降，但是存款利率下降的速度是远远低于贷款利率的。而且现在很多银行还在抢存款，存款利率还在上浮。”
　　曾刚表示，低利率对银行利差的影响不仅发生在中国，全世界多个国家的银行因此而亏损。“居民存款都是负利率，有的银行已经支撑不下去向储户收取利息费用了。”
　　虽不像个别发达国家那样名义利率为负，但较低的利率水平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银行的利润空间。如何在低利率环境下实现突围，是银行未来转型发展的关键。
　　上述潍坊农商银行负责人表示：“利率下行给农商行带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盈利能力下降，经营利润减少。表现在贷款方面，即为收益与风险不匹配。下一步我们将通过丰富业务产品，提高服务质量来扩大市场份额，以应对利率下行的不利趋势。”
　　广西来宾桂中农合行董事长汤耀新告诉记者：“利率下行对存款影响不大，但对贷款的影响比较大，利差会收窄，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加大。”
　　“未来，我们会进一步满足客户需求，如提高个人信用卡的额度，提高手机银行转账额度，增加中间业务手续费等。同时，调整贷款结构，向个人、小微企业贷款倾斜，因为小额贷款对价格敏感度低，向其倾斜有助于扩展业务，增加业务增长点。”汤耀新说。
　　除了银行，当前的低利率环境对企业和个人也会造成一定影响。曾刚表示，对企业来说，利率低还是借不到钱。因为当前经济下行，很多企业的信用风险溢价太高，过不了银行的门槛，实际的融资成本还是很高。
　　“对个人来讲，低利率会刺激消费。过去普通消费比较疲软，但现在低利率环境下，购房支出增长特别快，这个从7月份数据贷款大部分进入住房按揭领域就可以看出来了。”曾刚说。
　　长短期利率现“倒挂”
　　预期市场利率下行的另一个结果，就是长短期利率出现“倒挂”。
　　一般来说，“期限越长，收益率越高”是银行理财的一般规律，但这个规律正在被打破。记者发现，利率“倒挂”这一现象在银行理财产品收益率上表现比较突出，但也有个别银行的定期存款也出现了“倒挂”。
　　例如，浦发银行近期拟发行6月期R计划理财产品预期年化收益率均为3.05%，而12个月的Y计划理财产品则只有3%。民生银行5月发行的4个月“非凡资产管理126天增利第234期款”预期年化收益率4.05%，而同一系列的2个月理财产品预期年化收益率为4.1%。
　　宗良表示，这反应了市场对未来前景的预期不是很理想，信心不足。有银行人士表示，在货币政策趋于宽松的大环境下，为了规避利率下降风险，银行理财产品在设计时就会降低长期产品收益率，否则一旦被投资者提前锁定高收益，银行的该款产品很容易不赚钱甚至亏本。
　　李治平认为，“倒挂”的短期背景是银行理财等监管政策收紧、到期的一些理财资产重新投资等因素引起。而中期的逻辑，则主要是资产荒背景下，安全资产的收益率逐渐下降。
　　在定期存款方面，以各家银行网站公布的3年期存款和5年期存款为例，工、农、中、建、交五大国有行的5年期存款利率和3年期完全一样，期限溢价为零。大多数股份制银行3年期和5年期存款利率也保持了一致水平，只有少数银行如广发银行、华夏银行和光大银行给予了小幅期限溢价，其中，渤海银行5年期存款利率为3%，而3年期利率为3.25%，出现了“倒挂”。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研究员熊启跃分析表示，中长期存款利率倒挂反映出银行认为未来资金面将持续宽松，通过滚动融资方式筹集资金的成本要明显低于锁定利率的长期定期存款。
　　不过，也有专家认为，存款利率“倒挂”更多是一种偶然现象。曾刚表示：“事实上，只有在金融危机时，短期资金才会比长期资金更贵，因为借不到钱的机构会愿意出很高的价钱来解决流动性问题。正常情况下，除非是银行在某个时点上需要优化结构，对某一类资金价格调整一下，但在长期不太可能。”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也对记者表示，存款利率的“倒挂”并不必然意味着危机。“因为经济下行，未来利率水平有可能继续走低，储户对短期存款偏好降低，对中长期存款需求量加大，所以偶尔出现一些利率倒挂的情况也是比较正常的。”
　　在比较当中，记者确实发现，“倒挂”只是偶然出现在3年期和5年期定期存款中，活期存款并未出现此类现象，且活期存款利率也总是低于定期存款。以中行为例，3年以内的个人存款利率分别为：3个月1.35%、6个月1.55%、1年1.75%、2年2.25%、3年期和5年期存款利率均为2.75%。
　　上述潍坊农商银行负责人告诉记者，该行1年期存款利率为1.87%，3年期存款利率为3.3%，5年期存款利率为3.5%，期限越长，利率越高，不存在期限长的存款利率低于期限短的存款利率的现象。汤耀新也表示，来宾桂中农合行5年期比3年期定期存款利率要高，并没有出现倒挂的现象。
　　“尽管只是一个比较小的指标，但也反映了对未来经济疲软的预期。人们更加热衷于短期投资，不愿把资金投向回报期限较长的实体经济。”熊启跃说。
　　低利率环境下应如何理财
　　事实上，所谓的“负利率”并非第一次发生。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经济经历过4次类似的时期。业内专家表示，利率为“负”只是从简单的数字加减得出，从实际情况来看完全没有必要担忧。
　　“其实就是存款没有以前那么划算了。我们的CPI虽然看着较高，但其实只是8类商品中跟居民生活相关的商品稍贵了些，其他的商品其实并没怎么涨价。这跟国外那种真正的负利率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宗良说。
　　虽然没必要恐慌，但对于有一定理财意识的投资者来说，完全依赖定期存款来进行财富的保值增值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般来说，在负利率时代，老百姓应该多消费，在保证日常开支，以及未来养老、医疗、子女教育准备金的前提下，多改善生活，包括买房、换车、旅游，适当加大负债反而有利于财富积累。比如巧借信用卡免息期，消费尽量刷信用卡；此外，在贷款买房的时候，尽量延长贷款时间，将省下的钱用来理财，比拿去还贷款更划算。
　　对于低利率环境下如何配资资产，业内位分析师表示，在存款趋于低利率，甚至零利率的情况下，居民理财要逐渐学会从单一储蓄向其他渠道转移。当前理财产品收益下滑的趋势很难逆转，中长期高收益的产品依然是目前最优策略配置。
　　他建议，可以采用多渠道投资方案，如果自身风险承受能力较低，可以多进行一些低风险的稳健组合投资，比如购买货币基金，年化收益在2.5%左右；银行理财产品，年化收益在4%左右；国债，10年期国债券收益率为3%等。这样既可以实现财富保值，也不用冒太大风险。
　　同时，黄金、白银等贵金属产品具有保值作用和避险功能，也成为投资者选择的热门品种。世界黄金协会在近日发布报告中称，黄金今年表现强于大多数资产，已在1360美元/盎司以上，今年同比已上涨29%，实现2010年以来最大涨幅。
　　不过，由于每个人都有自身的风险偏好水平和固定的观念，“混搭”式的理财方式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有银行业人士表示，当前老百姓的投资渠道相比国外还是比较窄，虽然低利率会分化一部分存款进入消费，但即使利率再低，很多老百姓还是要存钱养老，我国居民高储蓄率的状态短时间可能无法改变。
　　上述工行客户经理刘磊也告诉记者，每个投资人风险承受能力不同，因此不会建议客户盲目去追求收益率，而是会根据客户要求做一些匹配。“如果客户流动性要求比较高，那我们肯定还是会首先推荐存款类的产品。像工行最推出的‘节节高’存款产品，就是根据存期分段计息，可以使资金收益性和流动性达更优组合。”
　　“在什么流动性需求的情况下，保守型的客户还是以长期锁定收益会好一些，像我们前期发行的国债，也是很快就卖完。激进的客户可以选择基金类的产品。黄金等贵金属比较适合超长期的投资，短期投资并不是特别合适。”刘磊说。
　　可见，对中老年储户等理财观念相对保守的群体来说，谨慎投资更为明智。多去了解不同银行的定期利率，“货比三家”，以一年期或三年期的中长期存款来提前锁定收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