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本行是种地 画画是“兼职”（图）
张坤多年来一直坚持农民画的研究和创作，已经成为东港农民画的代表人物。本组图片均由记者 吴怀宇 摄
张坤1983年创作的《母与子》，仍是东港农民画的代表作。
张坤作品《家家乐》。
这是一本装帧考究、印刷精美的《中国画乡——东港农民画集》，翻开画集，鲜艳的色彩，夸张的手法，迎面扑来的是浓浓的乡土气息。“农民画就是这样无拘无束，大胆抽象。”张坤放下手中的画册，回过头来说。
农民画早已列入丹东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张坤是该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她有27幅画被收集在这本画集中。
兴起于上世纪70年代
在张坤看来，这本前年出版的《中国画乡——东港农民画集》是东港农民画数十年的发展成果，也是东港农民画发展史。
画集中收集了东港地区21位农民画作家不同时期的作品，记者注意到相当一部分是在各种画展中获得过奖项。
东港“农民画”起源于1974年10月。当时，孤山镇青年农民李德甲、崔波等人出于爱好，自发组织了一个十几人的绘画小组，不久就发展到六七十人。
那年，孤山镇文化馆有一个叫董振清的人，在镇里的文化馆办了个农民画培训班，很多农民报名参加，基本上都是在家里不干农活的不到20岁的女孩子，这里有张坤。那时学习不用自己掏一分钱，纸和水彩都给提供。
上个世纪80年代，东港农民画出现创作的热潮，许多农民在劳动之余，把剪纸、刺绣、装饰等艺术形式融入绘画中，以自己最了解、最熟悉的生活作为素材，绘制乡土气息浓郁的绘画作品。
1983年，当时的东沟县办了一个农民画培训班，都是来自农村，除了张坤，还有秦莲儿……20多人。在此后的20多天里，学员们每天从农村的家中骑自行车到县城里来，张坤和秦莲儿都没觉得累。
因为要参加全国首届农民画展，他们被要求集中创作一个命题作文《母与子》，反映计划生育工作题材，要求用五种颜色。
张坤那次创作的《丫蛋好》获全国首届农民画展二等奖。画的是一位母亲怀抱着孩子，孩子扎着两个冲天小辫，整个画面温馨、质朴、天真，充满张力，这幅画也获得全国首届农民画展二等奖。
《丫蛋好》在1983年、1984年分别被《中国农民画》、中国对外展览公司用英文出版的《中国农民画》收藏、出版，并用英文向国外读者介绍张坤作画的简历。
农民画从衰落到回归
如果说东港农民画兴起于上世纪70年代，80年代开始盛名。
鼎盛时期，东港市农民画创作队伍有500多人，在东港街头，提起孤山、新立、十字街、前阳等地名，市民几乎都知道那里“盛产”画家。虽然不是每个人的水平都可以拿出来炫耀，但基本上，每1000人中就可选出一个作画“成手”。
1988年，东港市1988年被文化部首批命名为现代民间绘画画乡。随后，张坤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她从农村调到市文化馆，有了事业编制，实现了工作与兴趣的完美结合。
27年后的今天，张坤不记得当时激动的心情，当时的场景，“肯定是挺高兴。”
其他人没有张坤的运气，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农民画开始被冷落，那段时间，一直在坚持画的只有张坤、秦莲儿等五六个人。
“当时学的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嫁人了，生孩子，绝大多数都不再画了，只有家庭条件好些的才能继续画。”秦莲儿说。当然，秦莲儿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她也经历了结婚生子。
她能坚持下来，就因为两个字：“喜欢”。那些年，就是自己画，自己看，也没有什么展览，还要打工赚钱。秦莲儿记得画得最长时间的一幅画用了半个月。
时间进入到2000年，又有一些作者加入创作，但境况大不如前，为拯救东港农民画的传承发展，东港文化馆每年都搞展览，组织培训，但仍收效甚微。
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国家的普遍重视和保护，2008年起，东港农民画逐渐回归人们视线。这一年，东港农民画被列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同年的11月，通过复评，东港再次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绘画)之乡”。
这一切，让秦莲儿他们看到了春天，各种画展举行频繁，尽管秦莲儿都是把作品交上去在家听信儿，不能去画展所在地，也没有现场颁奖，更没有奖金。不过，对于像秦莲儿这样真正喜欢农民画的人来说，那种期待如此美好。
秦莲儿很感性，在画板前，她会想起小的时候，在家里糊满报纸的墙上画侍女图，“那时没有涂鸦这个词。”秦莲儿笑了。
画展上外国小伙要拜师
直到今天，张坤于1983年创作的《母与子》仍然是东港农民画的代表作，其产生的影响后不见来者。张坤说这些年自己的画风有些改变，更加成熟，更加有内涵，更加讲究色彩，但她仍没能超越自己。
时间太久，再看到这张画，张坤没有特别的感觉，“一切都是过去。”她从画上把视线移开。
1986年，《母与子》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儿童基金会画展一等奖，还被用作《联合国儿童生长发育卡》封面，并捐赠给世界第四次妇女大会。同时，秦莲儿创作的《母与子》也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儿童基金会画展二等奖。
当年，辽宁省政府组织妇女代表团，前往美国芝加哥，参加16国博览会。张坤有幸成为代表团中的一员，她带着40多幅东港农民画作品，在世界人民面前，展示东港农民画的创作成就和独特的迷人风采。
那年，张坤22岁，在所有人看来，这是很了不起的荣耀。此前，她连省会沈阳都没有去过。
展厅里人流如织，张坤站在画前有点紧张，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看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美国人没有看过中国的农民画，大红大绿色彩产生的强烈视觉把他们撞得有点晕。他们认出了画面上的草莓、螃蟹、玉米……然后举起大拇指，对着张坤说：“good！”
一个外国小伙子用生硬的汉语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约翰，在北京学习过一年，从来还不知道中国有这样的绘画，“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要拜你为师！”
张坤没收徒弟，收获的是巨大的成功，“他们看惯了西方的油画，认为那才是高雅的艺术，一时无法理解，在中国农民的手中，画竟然还能这样画。”再说起这事，张坤像讲别人的故事。
画了30年第一次得到钱
张坤不卖画，秦莲儿也不卖画，不是因为自己清高，因为很少有人买，倒是有很多画被朋友要去了收藏起来。“去年一年送出去十多幅。”张坤说的有些自豪。
去年，东港市命名了十个农民画民间艺术家，并颁发了奖金。张坤排在第一，秦莲儿排在第二，两个人都拿了一等奖金3000元，上台领奖时，两个人都差点哭了，特别是秦莲儿百感交集，“画了三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得到钱。”她说。
现在画农民画的人越来越少了，原因就是画农民画没有收入，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的本职还是种着自家的地，画画只是“兼职”，只有极少数的农民靠画“农民画”走出山村，靠卖画和教别人画画为生。
去年，东港市有政协委员建议对东港市农民画创作在对外宣传、推广、队伍建设等方面加大人力、物力、财力支持；为了鼓励农民画创作，建议市里设立农民画创作奖励基金，对有突出贡献的农民画家进行奖励。
对此，当地政府做了积极回应，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有效的措施。
现在，张坤和秦莲儿与其他农民画家一样，创作时间都是较有规律，比如，通常情况下每天晚上都要画到九十点中，有时七八点睡，夜里两三点钟再起来画。秦莲儿现在也有更多的时间用在作画上，近几年，她获得过不少奖项。
张坤一直记得，当初老师告诉她，把自己熟悉的生活画出来就行，不会画也可以。创作题材多以熟悉的农村生活和海边渔家为素材，从传说故事到节庆庙会，从民俗风情到生活百态。
张坤和秦莲儿都希望把自己绘画技能传下去，张坤更是义不容辞，因为她是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张坤给孩子们办过一个绘画班，后来停办了。
一年前，秦莲儿收了个徒弟，不是外人，是她的外甥女，当地一所小学的老师，秦莲儿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把自己的特长传下去了。
同样画了30年农民画，与张坤不同的是，秦莲儿还是一个农民，而东港的农民画家们，都与秦莲儿一样，农民画给他们带来的，除了乐趣，没有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