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巴坠崖事故：出事前司机喊“踩不住刹车了”
3月2日23时许，一辆从河南荥阳开往林州的大巴客车在林州市五龙镇小虎山处坠崖，目前已造成20死13伤。截至3月3日17时，救援工作已经结束，13名伤员已被送往医院治疗，当地政府正在开展伤员救治和死者家属安抚等工作。
事故究竟如何发生，记者进行了调查追踪。
回放
大巴车侧翻落百米悬崖
3日上午11点20分，在S226省道林州市五龙镇小虎山，记者看到了事发的大巴车。车体已经散架，车窗和车顶完全摔没了，残余车体侧靠悬崖底部的树丛中，蓝色的坐椅直接露在外面。
车头的前挡风玻璃已经消失，驾驶员位置严重变形，裸露着电线和方向盘。在客车周围，散落着一件棉大衣和一条棉被。现场有比较浓烈的汽油和机油味道，车身一侧的“送文艺下乡专用车”字样十分清晰。
事发的大巴车车体已经散架，车窗和车顶完全摔没了
据第一个报警的男子杨永峰介绍，他今年45岁，是林州市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当天晚上他和朋友5人开车从郑州回家，到五龙镇小虎山时大概22时50分左右。刚开始他们在该大巴车的后面，看到该车开得很快，他们还在车里议论，一个外地车辆，又是大客车，为何开这么快，太危险了。随后他们超过了该车，正在他们转过另一个弯道，准备下山时，突然发现不见该车的车灯了。
杨先生告诉记者，当时车辆很少，他们很意外，按说以大车的速度，他们应该跟过来，为何不见车辆？当时车上的其他人员很奇怪。杨先生瞬间感觉不妙，怀疑车辆出事了，他决定返回看看。
当杨先生开车返回寻找该车时，在一个大转弯处，发现有大量尘土随着大风飞扬，看到了被撞坏的路边护栏 。杨永峰感觉出事了，立即冲山下喊“有人吗？”杨先生说，话音刚落，就听见山崖下有人哭喊救命，于是他马上安排同伴分头救人、报警。
杨先生说他第一个报的警，随后他儿子和朋友也开始拨打各种报警电话，请求救援。
“满地都是荆棘和乱石。”杨永峰说，当时夜色正黑，加上山崖陡峭，几人摸黑前往伤者身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五分钟后，五龙镇派出所的三名民警也火速赶来，和杨永峰几人一起寻找伤者。杨永峰和同伴找到几名伤者，看到几人受伤都很严重。杨永峰一直不断大声喊：“大家醒醒！千万不要睡，马上有人来救你们了！”
“听说有人在附近受伤，村里很多人都赶忙起来去救援。”阳和村村民任明喜说，3月2日零时许，村支书和村主任通知大家起来去救人，村里人相互通知，一会就聚集起20多人的救援队，火速上山救援。“山上坡太陡了，没有路，全是荆棘，我们四五个人抬一名伤者，只能从陡坡上一点一点往下蹭。”任明喜说，他和几个村民一起，救了几个人。不一会儿，公安、消防、武警和解放军就都赶来了。
讲述
司机说“踩不住刹车了”
据救援人员分析，客车在跌落过程中发生了连续翻滚，最终跌落至临近山脚地带。
“当时车里一些人已经睡着了，我在玩手机。”躺在林州市中医院病床上的毛义珂虽然伤势较轻，但讲起事发的惊魂一刻仍然心神难定，“车上一共33个人，我坐在倒数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出事以后，我本能地把身体偏向车窗一边，几个翻滚后，就从破了的窗户中甩了出来，客车继续翻了下去。”毛义珂说，司机是临时找的，50多岁。当时司机开得比较快，开得很猛，车上的人都说开慢点。但司机很自信，当出事的一刹那，司机说“踩不住刹车了。”
躺在他旁边病床上的是13岁的小演员刘源，他在事故中右腿骨折，膝关节和踝关节多处受伤。“我坐在最后一排，车翻了以后，我就被人压着，什么都没看见，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甩在车外躺着了。”刘源说，他和爸爸只是临时加入这个剧团的，“昨天下午才来”。
记者问到，当时是否系了安全带，刘源说：“车上就没有安全带。”
“当时，我感觉自己伤得不算严重，于是就想办法救身边的人。”毛义珂救起了一个10多岁的小孩儿和团长的妻子。“因为在悬崖上，天又黑，我也不敢移动，这两个人在我身边，我就抓起了他们，那个小孩一直对我说，‘哥哥，我冷’，我就搂着他等着”。
救起的这个小男孩，毛义珂并不认识，只知道他的父母都是团里的演员，寒假里跟着父母来剧团玩。
随后，公路上的一些车辆停了下来，拨打了求救电话，救援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因为天黑，看不见人，救援人员对我们喊，‘你们谁还活着，喊一嗓子，或者亮一下手机’，我喊了一声，但是没听见别人的声音。我一想，这肯定出大事了。”
后续
救治安抚工作正在进行
目前13名伤员已经被送至多家医院救治。
3日13时，记者来到五龙镇卫生院，医生张文杰告诉记者，该医院收治了6名伤员，伤势均较轻，上午11点左右，已分别转至其他医院。
14时许，林州市中医院副院长秦富强介绍说，该医院今天凌晨4点左右，连续接治了3名伤员，60岁的宋怀根多发性骨折、头皮撕裂伤，43岁的文艺多发性骨折，35岁的胡彦艳骨盆粉碎性骨折，目前这三名患者已经分别被送至安阳市中医院和安阳市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治疗。上午12点左右，又接治了从五龙镇卫生院转来的3名伤员，24岁的毛义珂额部外伤和左手小指受伤，13岁的刘源右腿骨折，15岁的徐梦真耳廓撕裂以及后背撕裂。
截至3日17时，救援工作已经结束，伤员救治和死者家属安抚工作正在进行中。
记者了解到，林州地处太行山东麓，境内多山，山坡、丘陵占总面积的86%，道路多盘山而修，易发生交通事故。
处理
相关责任人已被控制
发生事故的客车车身上，涂有“送文艺下乡专用车”的字样。而事故现场，悬崖底部散落的杂物中，有着多份“郑州市豫剧一团”的宣传资料。其中一本乐谱名为“包公探阴山”，旁边还用手写的字体，称为“《司鼓》专用”，而在采访中，伤者也多次自称为郑州市豫剧一团的团员。
然而，据安阳市交警支队相关负责人介绍，该剧团平时以“河南省郑州市豫剧团”的名义，与外界签订演艺合同，并加盖有印章，而实际上该剧团并未正规注册。该剧团此次前往林州进行的演出也属商业行为，并非公益性演出，至于合同签订的金额等细节不便透露。
据其介绍，由于该剧团并不正规，团员平时多以绰号、小名儿等称呼彼此，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姓名等信息，这也给警方辨认死者身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目前死者的身份还都在一一核实中。
昨日上午，郑州市豫剧院院长高新军联系本报记者表示，郑州从来没有郑州市豫剧一团，最早的是郑州市豫剧团和郑州市豫剧二团，2000年7月，合并组成郑州市豫剧院。他们团也一直在郑州，并没有出去商演。
另据郑州市文广新局证实，此次发生事故的车辆及人员与郑州市豫剧院无关，“河南省郑州市豫剧团”实际系郑州荥阳市一家业余剧团自己命名。该剧团属于私人组织的演出团体，没有备案注册，没有办理演出证，此次是到林州市一个村进行商业演出。
安阳市委宣传部通报称，该剧团并没有备案注册，相关责任人已被警方控制。
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事故善后处理工作正在有序进行。
追问
剧团为何连夜赶路
大客车为何要摸黑走危险的山路？从上百米山崖坠下时，数十名乘客是否系有安全带？自称所谓的“河南省郑州市豫剧团”，究竟是在搞公益演出，还是收钱做商演？对此，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截至发稿时，林州警方通报最新进展称，该演出团体的组织人、车主、司机等相关责任人均被控制，初步调查显示，事故系司机超速行驶、操作不当所致。
客车这要去哪里
昨日下午，安阳市交警支队相关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警方初步调查获悉，事故车辆是荥阳一民营剧团所租用，当时车辆从荥阳开往林州。发生事故的地点位于林州五龙镇，与他们的目的地临淇镇只有几公里之隔。
为何该车要冒很大风险，连夜在盘山公路上赶路？在采访中，有乘客曾表示，这一条盘山公路虽然陡峭，但路程却是最短，司机应当是为了赶时间“抄近路”，才会摸黑走山路。
对此，安阳市交警支队该负责人也表示，该剧团与临淇镇当地居民签订有一份合同，约定3月3日在林州临淇镇进行一场演出。在他个人看来，也许是为了不耽搁第二天的演出，司机才会如此赶路。
到底开得有多快
事故发生后，记者注意到，该盘山公路是一条双向两车道的道路，弯道和陡坡都较多。在事发路段，靠悬崖外侧有蓝色的钢制护栏，同时也设有“急转弯”等交通标识。
而在客车幸存的乘客看来，司机确实开得较快。在五龙镇卫生院，伤者毛某也表示，客车司机开得很猛，车上有几名乘客先后提醒他要慢点，但司机很自信，只是在出事的一刹那，司机说了一句“踩不住刹车了”。
乘客是否系安全带
在采访中，数名伤者表示，在乘车过程中，他们并未系有安全带，而在事故现场的车厢内，记者也并未发现座位上有安全带，车厢内基本没有血迹。
对此，林州市公安局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警分析说，客车从山崖摔下百余米，整个车顶也被全部削掉。从现场痕迹来看，客车摔下山崖时，首先是被撞掉了前操作台和前挡风玻璃以及整个车顶，在继续滚落百米后，车体才卡在山崖底部的石头上。
该民警称，在发生交通事故时，相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乘客，一般系有安全带的乘客生还概率都较高。但在这次事故中，客车整个车顶被削掉，还继续向下翻滚出一段距离。换句话说，整车人都裸露在了外面，这非常危险。因此即便乘客系有安全带，在客车连续翻滚掉落时，也难免身体会碰到山石，发生意外。
该民警推测说，事故发生时，应当有多名乘客被甩出了车厢外。此说也得到了现场数名民警的附和。
新闻延伸
严查非法运营和夜间违法运输
针对近期新疆、广东、河南接连发生的几起道路交通事故，公安部3月3日召开紧急视频会，通报事故有关情况。公安部副部长黄明强调，各地公安机关要全警动员、上路上线，认真排查风险隐患，依法严肃查处非法运营和夜间违法运输等道路交通违法行为，坚决遏制重特大道路交通事故多发势头。
黄明指出，进入3月，道路交通运输进入春节后的繁忙期、活跃期，有些驾驶人和管理者却仍处于春节假期的状态中，极易引发道路交通事故；一些地区和部位仍是道路交通管理的盲区和薄弱点，有的未纳入管理视线，有的管理不到位，这些都是造成近期道路交通事故多发的重要因素。各地公安机关特别是交通管理部门要清醒认识当前道路交通安全形势，认真剖析近期几起事故暴露出来的问题，从中汲取教训，全面动员、全力以赴，迅速采取有效措施，坚决维护道路交通安全形势平稳。
黄明强调，当前处于春运返程高峰期，要加强高速公路、国省干线公路的重点管控，积极会同有关部门，强化客车、旅游包车、农村面包车、校车和危化品运输车的重点监管，督促运输企业严格落实动态监控和安全主体责任，全力为群众平安顺利返程创造良好的道路交通环境。
各地公安机关要深入细致排查风险隐患，采取果断措施进行整改，切实消除安全隐患，特别是对农村非法运营车辆、小面包车、校车等，要依靠当地党委政府、基层组织从源头上做好管理工作。
要坚决把住关口，特别是出站口、出城口、高速公路入口和农村的村口、山区公路的要道口，要加派警力、加强检查，对警力不足的地区，要报告当地党委政府，动员基层组织力量，及时发现、劝导、制止交通违法行为，决不允许车辆违法违规上路运营，决不允许车辆夜间违法运输。
各级领导干部要转变作风，抓关键、抓风险、抓责任落实，对排查出来的重大风险问题和容易发生大事故的重点地区、重点路段，要亲自组织集中整治。同时，发动督查部门对各个岗位、风险点进行督查，推动各项安全措施落实。
文/综合新华社、《大河报》等媒体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