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调查东北经济遇冷:如滚石上山
宛若东北的天气,东北的经济普遍遇冷,冷的程度比其他地区重,冷的时间也比其他地区长。
2014年,辽宁、吉林、黑龙江的GDP增速分别为5.8%、6.5%、5.6%,位列全国后五位,其中辽宁增速为近22年来最低,全国倒数第三。今年前三季度,辽宁、吉林、黑龙江增速分别为2.7%、6.3%、5.5%,仍列全国后五,辽宁垫底。
“重回冰封”“断崖式下跌”“滑出底线”“塌陷”……不少国内外媒体纷纷以这类说法论断东北经济。
东北到底怎么样?
前不久,我们用半个月时间,由辽宁沈阳、营口而大连,继而北上,经吉林珲春、吉林市而长春,又继续北上黑龙江哈尔滨,最后抵大庆。
出大庆西站,迎面就是两台俗称“磕头机”的抽油机,频频“作揖”,进城路旁的旷野里,“磕头机”随处可见。
“磕头机”是大庆最鲜明的符号,也是大庆油田带给这片土地的图腾。
“喊了20多年‘狼来了’,现在,狼真的来了。”一位上世纪90年代大学毕业的大庆干部,回到家乡工作,见证了大庆高新区的建立,见证了城市接续产业的发展,也见证了从今年开始大庆油田每年减产150万吨原油。这一调减计划将持续到2020年,对黑龙江工业和GDP形成持续负向拉动,“大庆到了真正的历史拐点!”
上任不到一年的大庆市委书记赵铭,刚从胜利油田所在的山东省东营市考察归来,“越看越受触动,与东营比,大庆的接续产业发展太慢,城市转型刻不容缓,我们惟有奋起直追!”
大庆是我们东北之行最后一站。一路走来,正在奋起直追的,何止大庆,整个东北三省,都在滚石上山、爬坡过坎。
“滚石上山”是什么概念?
“上不去,就只能往下滚,稳都稳不住;上去了,无限风光在顶峰。”东北地区一位省领导这样感悟,语调很沉,也很重,蕴含着力量。
冷与暖的变奏
非一日之寒,非冰封千里
长春市二道区。隔着一条民丰大街,一侧是成片的破败平房,被称为城市棚户区,另一侧是新落成的社区“上东城市之光”,有5栋是回迁安置房。
在51岁的师凤琴带领下,我们走进她位于8楼的回迁房,窗明几净,暖意扑面,“住了一辈子平房,如今只花13万元,就住上了楼房,今后再也不用烧煤取暖了。”看得出,这位原长春二道区标牌厂的女工,对新房很满意。
二道区荣光街道,有个“幸福里”助老之家,是吉林省首家开放的养老服务试点,为老人提供“私人定制”服务。82岁的张祉祓每天来吃一顿午饭,只要8块钱,“那么多人在一起吃饭,图个乐呵。”
“幸福里”每天除提供900多位老人的餐饮服务外,还提供照料、医疗等6大类46项居家养老服务项目。
开业一年多,“幸福里”尚未盈利,却忙着到处抢滩,“现在2家在运营,年底前开业10家,铺满二道区后,再向全长春市扩展。”负责人田旭颇自信,“因为我看好的是5年后的养老市场。”
二道区是不是可以成为我们透视东北的一个视窗呢?
“长春棚改起步早,但一直是小碎步,这两年明显提速,去年和今年的改造总面积是前年的4倍。”长春市房地局副局长陈济生说。棚改、养老,哪个都是花大钱的事,在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情况下,为何反而加快了步伐?
“棚改既是投资,又是消费,是民生与经济的最佳结合点。”陈济生说,尽管长春棚改近10年,受益者20多万户,但待改的还有40万户,有着巨大需求空间。
东北目前的工业,特别是重化工业,最突出的矛盾就是产能严重过剩,需求不足;相反,民生相关的服务业,则需求旺盛,供给严重不足。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商机,棚改、养老,无不如此。政府也好,企业也罢,新的增长点,不正蕴涵在改善民生与发展经济的有效对接点中么?
在采访中我们看到,东北各地普遍加大了棚改力度,而且,令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不同于主要经济指标的“冰冷”,东北的主要民生指标充满“暖意”:
上半年,辽宁新增就业32.5万人;吉林新增就业34.98万人,完成年计划70%。辽宁、吉林、黑龙江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分别为6.1%、6.7%;7.4%、8.1%;7.5%、8.4%。
“东北在增速下滑的情况下,居民收入、就业、民生工程都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都保持了一定数量的增长。”东北一位省领导指出。
“冰冷”中有“暖意”,这似乎也给我们提供了怎样看东北的一种新视角。
毫无疑问,目前东北地区发展遇到新的困难和挑战,有“三期叠加”等全国共性方面的原因,也有东北地区产业结构、体制机制等个性方面的问题。
“东北是第一个进入计划经济体制,最后一个走出计划经济体制的地区。核心症结还是体制机制和经济结构问题,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振兴发展就可能成为泡影。”辽宁省社科院副院长梁启东一针见血。
东北的困难和问题非“一日之寒”,解决起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我们采访的干部群众看来,评价东北的经济形势,既要看总量,更要看结构;既要看速度,更要看质量;既要看现状,更要看趋势;既要看现象,更要看本质。总之,在看到“冰冷”的同时,也要看到“暖意”。
辽宁省委书记李希告诉我们,就辽宁来讲,增长减速但未减势,仍保持了经济长期向好的基本态势;经济遇冷但冷中有热,高端装备制造、高档数控机床等优势产业,仍保持着良好发展态势;稳中求进但进中有忧,财政趋紧支出压力加大,解决体制机制和结构性矛盾问题的难度较大。
吉林省委书记巴音朝鲁告诉我们,和前些年比,吉林主要经济指标减缓下来,“但从吉林自身来讲,经济减速而社会活力不减,微观经济活力不减,我们正在化危为机,把经济下行的压力转化为调整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动力,传统产业在‘老中生新’,新兴产业正‘无中生有’。”
黑龙江省省长陆昊告诉我们,黑龙江统计数字挑战在大庆,工作挑战在煤城。当前一产、三产增速均明显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没有因大庆影响区域整体繁荣。黑龙江的挑战既有经济结构问题,也有体制机制问题,下一步要继续强化营销,强化与资本市场合作,推进资源配置市场化改革,把公共资源更多地配置到能够创造社会财富的生产性部门而不是非生产性部门,大力优化发展环境。
一路走来,“难看”的主要集中在工业企业,尤其是石化、冶金等传统行业;而旅游、生物制药等新兴产业一路高歌,物流、金融、信息等现代服务业更是红红火火、势头不减;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方兴未艾,带动了整体就业的平稳。
深入东北腹地,走进企业社区,就能清晰看懂:东北经济有危机,更有生机;东北人有压力,更有拼劲儿。
管与放的博弈
捏硬柿子,啃硬骨头
眼下的黑龙江,改革要啃的硬骨头,非龙煤集团莫属。
11年前,龙煤重组鸡西、鹤岗、双鸭山、七台河4个矿业公司,一跃而为东北最大煤炭集团。组建之初,正赶上煤炭价格上扬,有过很好的规划,想过瘦身,谋过上市,但最终还是错过了改革机遇。
煤炭价格一路下行,龙煤如突染重症,去年亏损50亿元,“龙煤集团已被逼到生死存亡的危险境地,改革就要捏硬柿子,龙煤就是硬柿子,改革是龙煤的最后一次机会。”黑龙江省领导说。
龙煤改革,最难啃的硬骨头是人。
“外部原因是煤炭价格及市场变化,内部原因是存在人力资源严重错配。”黑龙江省给龙煤开出这样的诊断。
龙煤2004年就提出分流安置10万职工的目标。在煤炭市场价格上升需求增加的时候,富余人员矛盾被掩盖起来,当价格大幅下滑时,矛盾就凸显出来。2013年到今年8月,龙煤已减少在册人员3万人。面对现有的19.5万名职工,龙煤准备通过2至3年时间,以移交企业办社会职能分流等方式,再组织化分流安置6万职工。
龙煤集团还专门成立了创业培训中心,从9月下旬开始,集团总部、二级公司和地面单位机关人员全部进中心;完成了矿业公司和119个矿厂单位第一轮机关机构改革,机关部室精简44.11%,初级管理机构精简21.89%,管理人员精简38.74%。前三季度,在煤价继续下跌的情况下,集团已减亏12亿元。
东北国企改革滞后,积累问题多,历史包袱重,如果不以壮士断腕之果决从根子上解决,包袱只会越背越沉,最终错失改革转型之机。
吴汉圣长期在中央国家机关工委工作,后来调任沈阳分管工业的副市长,熟悉国企改革情况,去年就任营口市委书记后大吃一惊,“央企都已经政企分开改革这么多年了,营口的地方国企基本上还是在各委办局下面。”
国企改革的“冲锋号”终于在营口回荡。今年6月底前,营口完成了市属企业的脱钩改制任务。市国资委对营口港务集团等33户企业履行出资人职责。脱钩组建市属企业集团后,游离于监管范围之外的经营性国有资产实现了统一集中监管。
营口的国资国企改革,只是东北体制机制改革需要“补课”的一个注脚。
近几年,东北的各级政府都在不遗余力地简政放权,暗地里比拼“简”与“放”的比例。简政简到位,放权放到底,政府集中精力管该管的事。
登上龙虎阁,一眼望三国。这就到了珲春,地处中、俄、朝交界,头顶着“长吉图开发开放先导区的窗口”“中国图们江区域(珲春)国际示范合作区”等国家级桂冠,各项建设如火如荼,在一些地方用电量负增长的情况下,这里用电量连续两年增幅超过8%。
但,珲春只是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一个县级市,典型的“小马拉大车”。
“让珲春有职有权有形象。”前不久,吉林省委下定决心——在与延边州隶属关系不变的前提下,赋予珲春市政府地级市政府管理权限,下放给珲春265项权限,涵盖项目审批、国土资源、交通建设、社会管理等诸多领域。
“这为我们彻底松了绑。”市委书记高玉龙说。借助区位优势和放权机遇,珲春一下子成为吉林省财政收入增幅最快的县。
采访中,一位国企老总直言不讳:“有时政府的手太长,管得太多,市场瞬息万变,企业决策肯定有风险,每一个风险都要追责的话,谁也放不开手干。”
“东北政府太强,市场太弱。”不止一位东北的省级领导告诉我们,政府就应像空气,企业正常经营发展时感觉不到其存在,但遇到困难需政府帮助时,不需要成本就能找得到,“东北的政府也当成为这样的土壤、空气和水。”
复印1页,收费10元?没错,就这么贵。黑龙江佳木斯市富锦市质监局检验检测中心代码办主任杨旭,利用职务之便,擅自允许其亲属在中心窗口设复印机,以10元1张价格收取复印费,合计7000元。并且,他还向省质监局多套取组织机构代码证200套,向办证企业合计多收取费用2.16万元。
事不太大,金额也不算高,但影响很坏。一家企业向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举报了杨旭。佳木斯市给予其行政警告处分,免去主任职务,调离岗位,收缴全部所得。他本人的“事迹”也“荣”登省报头版的“通报”。
去年成立的黑龙江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专事受理各类市场主体投诉,已受理企业投诉和意见建议806件,《黑龙江日报》头版通报16批122件典型投诉,122名责任人员受到处分,其中21人涉嫌违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
东北三省简政放权做“除法”,产生了市场活力迸发的“乘法效应”。今年前三季度,东北市场主体在去年大幅增长的基础上,再次实现两位数增长。
进与退的取舍
挥动“手术刀”,精准调结构
正是树叶由绿转黄的时节,大连几家装备制造企业老总的心底,却早已北风萧萧,谈得最多的,是如何“越冬”。
“现在市场上根本没有新的订单。过去是大家竞争,可能你有价格、技术优势,能够中标。现在偶尔出现个单子,几十家企业去拼命争。好不容易谈下来,说不定油价不好,船东又退船了。”大船海工副总经理郭炜忧心忡忡。
企业发展平稳的大连重工·起重集团党委副书记田长军也不乐观:“今年的销售和去年差不多,略有下降。根据目前接到的订单,明年还能过得去,但要比今年难。”
东北的产业结构就是这样,工业一柱擎天,结构单一。“重工业太重,轻工业太轻,”大连市高新区管委会主任靳国卫,曾任市经信委主任,对全市的企业知根知底,“全国机械百强,大连一定会有几家,而全国轻工百强,大连一家都难找到。”
忧心是真,可信心也是真。“尽管我们处在东北,但还处在这个行业的潮头上,很多同行可能都趴下了,我们起码能站着、还活着。”郭炜说,“我们正好利用这个契机,静下心来研发先进船型,当市场再次腾飞的时候,确保我们站在最前面。”
接受采访的领导干部和企业家都认为,传统产业不是东北的包袱,而是“最大的本钱”。
田长军认为,上一轮东北振兴时,国内需求旺盛,装备制造业在产能不足、能力不足的情况下,解决了从“不能干”到“能干”的问题。现在情势反转,市场需求不足,装备制造业产能过剩,正好可以让我们下决心解决从“能干”到“干好”的问题。
大连机床集团副总裁刘永强的看法与田长军的观点表述不同,实质一致:“不论经济形势怎样,我们始终在创新产品,创新制造模式,创新商业模式,前年基本完成了调整,目前数控机床已占销售总额的七成。”
市场终会善待创新者。在机床行业大面积亏损情况下,大连机床前9个月盈利仍然超过3亿元,略低于去年同期。前不久,大连机床和比亚迪公司签订9000台机床合同,销售额达30亿元。
从做普通机床到做高端机床,由“制造”而“智造”,是机床领军者共同的追求。
“如果不是未雨绸缪研发智能数控机床I5,我们可能迈不过眼下这道坎,市场需求变了,产品也要跟着变。”沈阳机床集团党委副书记李文华深有同感。
李文华说,当年董事长关锡友力排众议,砸进七八个亿研发I5智能控制系统。关锡友说:“眼看着砸那么多钱,前几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跳楼的心都有。”
而目前,I5供不应求,生产线满负荷生产,订单超过4000台。上半年,数控机床产值占沈阳机床产值77%,比去年同期提高7个百分点。
不在低端市场抢饭吃,要在高端市场有作为。和传统装备制造业的寒冬不同,需求旺盛的高端装备制造业,依然表现不俗:1至8月,辽宁数控机床产量4万余台,产量数控化率达61.7%,比去年同期高11.1个百分点。前三季度,中车长客股份公司完成产值219.9亿元,同比增长29.2%。哈电集团则频频发力国际市场,相继拿下了迪拜投资额18亿美元、印尼第一台百万千瓦火电机组的总包项目。
一座千里马雕塑,雄峙厂门前广场,栉风沐雨,略显沧桑,诉说着吉林铁合金厂过往的辉煌。
作为国家“一五”期间156项重点建设项目之一,吉林铁合金厂坐落在吉林市哈达湾工业区,这个“一五”期间形成的老工业区,建有吉林炭素厂、吉林造纸厂、松江水泥厂等大型工业企业。
回首往事,在哈达湾住了50多年的李成感慨不已:早年这里厂房林立、机器轰鸣,红火热闹;后来,工厂凋敝、房矮路破,冷清沉寂;如今这里脚手架林立,到处是建设场景。
当年的工业“老大哥”,如今面临着设备陈旧、产品落后等问题,虽经重组,依旧没能改变经营欠佳的状况。
铁合金厂又换了“东家”,不少工人身上还穿着印有“中钢”字样的工装,中钢集团是铁合金厂上一任控股方,前不久,一家民营企业,来自辽宁的中泽集团接手。这也预示着哈达湾老工业区整体搬迁改造工程将提速。
哈达湾工业区的企业搬迁后,腾出的土地将建设城市综合体,集中发展商贸、文化创意、生态居住等现代服务业。
腾笼换鸟,退二进三,不仅是吉林市,也是整个东北地区老工业区搬迁改造的初衷。“缺什么,补什么”,东北正在努力补上服务业发展滞后这一课。
东北传统产品占大头、“原”字号“初”字号产品居多,黑龙江对此的感受比辽宁、吉林更强烈,四大煤城、两大林城、一大油城,占设区市的一半还多。
痛定思痛。黑龙江有了新打法:在若干既有国内总需求增长空间、自身又有鲜明供给竞争优势的领域“大干快干”,努力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改变能源工业一业独大的不合理的经济结构。
当奥迪落户长春、宝马落子沈阳,大庆也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机会——沃尔沃。这一规划产能年产30万辆、计划总投资200亿元的整车制造项目,其首款产品XC经典已经上市。可以想见,在大庆的转型发展中,沃尔沃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何在稳增长与调结构之间保持平衡,东北的干部有了比以往更清醒的认识。“对于只有产值,没有效益、没有税收的项目,过度消耗土地、环境等资源的项目,再也不能引进了。”东北一个地市的主要领导如此感叹。
立与破的呼应
敢闯善创,“放卫星”不是梦
“即便你能造出卫星,但有地方给你发射吗?”
10年前,宣明带着他的同事们,“悄悄地,但热火朝天地”研制卫星时,不是没有人质疑。
“卫星发射领域市场化程度低,约束比较多,但我坚信这方面迟早会放开。”宣明等到了这天。
10月7日,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吉林一号”奔向浩渺苍穹。“吉林一号”是组星发射,整体由1颗光学A星、2颗视频星和1颗技术验证星构成。
淡蓝色的地球表面,街道、楼房、树木,线条清晰、层次分明、信息丰富,宣明一一向我们展示卫星回传的图像。
此前,宣明担任中科院长春光机所所长11年,光机所先后参加过“两弹一星”、载人航天工程、探月工程等多项国家重大工程项目,被誉为“中国光学的摇篮”。“神舟五号、神舟六号上面的光学相机就是光机所做的。”宣明说。
10年间,光机所科研人员攻克了卫星和载荷结构一体化等一个个技术难关,“吉林一号”率先成为我国第一颗自主研发的商用高分辨率遥感卫星,开创我国商业卫星应用的先河。
宣明现在的身份是长光卫星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最近这些天,我见得最多的,除了媒体记者,就是投资者。”
按照发射计划,明年在轨16颗卫星,2020年在轨60颗卫星。吉林将进入“卫星+”的时代,宣明这样描绘未来的愿景:“从2015年到2020年,公司的销售收入要近百亿,再过5年,达到千亿。”
正如“吉林一号”升空引人瞩目一样,长光卫星公司的股权结构同样引人关注。股东包括吉林省政府、长春光机所、2家民营企业及光机所科研骨干。在公司成立之初,吉林省中小企业及民营经济发展基金注资2亿元。
长光卫星股权结构之变,政府由“补”变“投”,由给科研经费到投资入股,由“保姆”变“股东”,让人感受到了东北在推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可喜的变化。
黑龙江省和哈尔滨市财政也出资4亿元入股龙江广瀚燃气轮机公司,还出资入股哈工大机器人集团、哈工大焊接产业集团等多家企业。黑龙江省领导说:“待企业上市之后,政府股权将通过资本市场退出。”
“与单纯给科研经费相比,政府投资入股,对我们既是支持,也是约束。”中船重工第七〇三研究所副所长、龙江广瀚燃气轮机公司总裁林枫说。
东北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坚持市场导向,盯住市场需求,通过创新投入模式,结合技术逻辑与市场逻辑,打通了创新链与产业链,以期打破科技成果转化“墙内开花墙外香”的“魔咒”。
当政府频频以投资者姿态激活科技创新活力时,民间力量也开始勃兴。
长春市修正路246号,一艘两层楼高的帆船模型镶嵌于楼外,寓意把“创客”摆渡到成功的彼岸。这就是名声在外的“摆渡创新工场”。投资人刘春生,原来做路桥、房地产生意,传统行业不景气,他手里还有1个亿的“闲钱”,转身办起了“孵化器”。
我们抵达摆渡创新工场那天上午,正赶上有5个项目“路演”,刘春生一个也没看中。创办近1年里,114个项目在创新工场路演了19场。刘春生看中了其中6个,投了4100万元。
“我自己的定位也是一个创业者,一切都刚刚开始。”刘春生自信满满。
负责创业工作7年的大连人社局党委副书记邸树军说,这半年认识的创业者,比过去5年都多,“大家都在拼,我500人的创业微信群就有7个,早晨5点多一睁眼,就能听到微信群里的响动。东北民间的活力迸发了!”
虽然经济数据下滑,但东北的确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展现出强烈的吸引力。
亚布力,陆昊眼里“可能成为世界级旅游目的地”的黄金雪场,之前3个山头分别归广电、体育、林业管。三虎相争,导致“世界级黄金雪场”不温不火。“绝症,没治了。”10年间,很多治理方案无疾而终。
“瑞士一个滑雪场分属3个国家管关系都能理顺,咱就这3个局还弄不利索?”2014年,黑龙江动真的了,打破山头,成立一个管委会,实行“一卡通”,增加10条雪道和两个缆车系统,并主动将国内外600多家旅行社请进来,当年游客就“井喷”,收入劲增40%。
“闯关东”的后人,血液里流淌着敢闯善创的基因。“30年前东北也是发达地区,别的地方能行,东北为啥不行?新一轮的振兴,关键在于振兴人心,在于哈下腰实干。”一位刚刚从深圳招商回来的区长,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慨。
在东北一位省领导看来,中央关于东北新一轮振兴的国家战略已定,“东北需要做的,就是从战术上去落实,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干’。不干,什么都不行;实干,什么奇迹都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