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医生，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28日表决通过了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该法将自2020年6月1日起施行。这是我国卫生与健康领域第一部基础性、综合性的法律。其中第105条、第106条特别规定了‘违反本法规定，扰乱医疗卫生机构执业场所秩序，威胁、危害医疗卫生人员人身安全，侵犯医疗卫生人员人格尊严’都要受到法律惩处，构成犯罪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行政法室主任袁杰表示，近期发生暴力伤医事件是一起刑事案件，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

“医务人员是全体公民健康的卫士，也是卫生健康事业的主力军，医务人员是为全社会、全体公民提供医疗服务的，为我们的健康提供保障。所以，对医务人员的侵害，无论从道德上还是从法律上，都应当予以严厉谴责和制裁。”

该法律通过前四天，12月24日上午民航总医院急诊科副主任医师杨文在工作岗位上被一位患者家属谋杀，激起了全社会关于医院暴力的讨论。27日犯罪嫌疑人被依法批捕。

目前，网络上关于该暴力事件的讨论有多种声音，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意见是医疗体制问题。

但是笔者认为，医疗体制有问题，绝不代表暴力攻击医生合理，这种和稀泥的做法恰恰是对死伤医务人员最大的不尊重。

任何国家都有医患纠纷，但是如果有不满，就对医务人员辱骂打杀，这不仅是对医护人员的暴力犯罪，更是对大众利益的侵害。

医院，特别是公立医院是中国医疗服务的主力，他们承担着保障大众健康的重大社会责任。尤其是急诊科，是公共安全事件和重大灾害的第一道和最重要的防线，犹如防洪大堤保护公众安全。

只有保护好医生，才能保护好所有人的未来。

但近年来袭击医生暴力事件层出不穷，这种针对医护人员的暴力，损害的不只是医生的利益，还有现场其他正在接受抢救患者的利益，以及潜在的重大社会损失。

《中国医师执业状况白皮书》里称，中国52.72%的医师每周工作时间在40-60小时，32.69%的医师在60小时以上。相关研究显示2005-2015十年间，中国培养了470万医科毕业生，而医生总数只增加了75万，中国医生的工作强度和流失速度可见一斑。

当下中国普遍存在急诊、儿科等人手不够，但患者数量极其庞大的情况。针对一名医疗人员的暴力，直接受损害的是医生本人和其家庭，间接受损害的是其他成千上万患者和家属利益。

从这个角度，冯唐《医隐》小说，可以作为寓言故事来看。‘公元2051年，医生被打、被虐、被迫奉献、被钓鱼到了实在挺不下去了，想像人一样活下去的慢慢都改行了，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从事各种手艺活儿，有的卖麻辣烫，有的当裁缝，有的做铁匠，有的写情色小说。有一天，有个熟人病了，我偷偷告诉他，指点你一条生路，你走到前面巷子左拐，有一家裁缝铺，找那个戴着眼镜撅着嘴、慢吞吞一针一线缝衣服的大妈，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这病灶已经转移了，浸润不浅，这刀估计隔壁铁匠开不下来，得去南门找那个卖风筝的才行。 他师傅在青城山前山门卖羊肉串，实在不行只能去趟青城山请他出山了。诚意要足，记得多带上好的孜然。还有，记得请十六铺卖麻袋的光头做麻醉。’

伤害医疗人员的社会危害性，应被全社会充分认识和高度重视。

考虑到近年来，暴力袭击医护人员事件频发，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来改变这种状况呢？

首先应该对医生和医患关系的刻板印象，进行重新定位。

医学并非巫术，救死扶伤也不是起死回生。

在中国，许多人对现代医学的认知，还停留在某些电视剧里，将医生塑造成神，可以战任何胜疑难杂症，挽救命悬一线的病人。

这种刻板印象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万一不幸的现实降临，某些不理智的家属就会笃定是医生没有尽力，因此要承担一切后果。

已故外科学大家裘法祖先生形容医患关系是，医生治病,是把病人一个个背过河。

医患关系是人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之一。患者离开医生，便无法战胜疾病；医生离开患者，便失去存在价值。医患之间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抵达彼岸。

然而，“背人过河”是要冒风险的。有时，月黑风高，河水湍急，暗礁密布，医生深一脚浅一脚，难免发生意外，无法把病人安全背过河。这就是医学的风险性。

事实上，医生总是在和未知数打交道，所以也被称为“凭幸运生存的职业”。因为人体千差万别，即便同样的疾病、同样的治疗方法，结果也未必一样。

面对凶险的疾病，医生背起病人蹚水过河，完全是出于一种职业信仰。

每位医学院的学生，都曾在入学之时举起右拳，怀着神圣与崇敬宣读下面这段医学生誓词：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医患之间，信则两利，疑则两伤。惟有相互尊重、相互珍惜、相互信任，才能战胜疾病。

除了对医生和医患关系再定位之外，还应该加强对医护人员安全意识培训。比如进一步区分患者区域和医疗人员工作区域，限制患者及家属随意进出医务人员工作区域。医院内高风险区域（尤其急诊）增加巡逻人员。医务人员工作区域增加其他物理隔离措施。医生的工作区域及其出入口增加监控探头数量，出现治安问题后便于调取证据。诊室需留有安全逃生通道（尤其急诊），准备多个应急出口。增加对医院安保人员的培训，增加执法记录仪和监控录音设备使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应该在《治安管理处罚法》里明确将医疗机构和机场、铁路等一切列为公共场所。考虑到医疗机构人流多、公共性极强，敏感治安事件多发，如果能从上位法的角度，树立起对医闹的威慑力，将体现国家对医护人员人身安全、维护医疗秩序以及广大人民群众集体利益的重视。

大型医院每天接诊成千上万人，有不满情绪在所难免。即使对诊疗过程存在不同理解，也有多种合法途径寻求帮助，从当面质疑、投诉到寻求法院解决。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针对医务人员的暴力，尤其是肢体暴力，甚至是谋杀行为，都是不应该被法律容忍的。

对犯罪分子的纵容，就是对守法群众利益的残忍。对医护人员的暴力，就是对大众整体利益的戕害。

保护医生，就是保护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