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也是古村落里“不可移动文物”
因为地处偏僻,古村落得以保留下来;因为经济不发达,古村落没有遭到太多破坏。但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是,经历了百年风雨的古民居也与现代人的生活拉大了距离,古村落里的原住民越来越少了。如何避免“空心化”,是古村落人文保护的难点所在——
当代著名作家冯骥才曾经吐槽中国古村落的“空心化”现象,“古村落就像围城一样,外部的人恨不得打进去在里面开发,里面的人受不了,条件太差了。”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传统民居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辽宁省传统民居保护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周静海说,目前在传统村落的保护中容易出现两大问题:一是为了发展旅游而把古村落往所谓的城市化方向发展;二是为了保护遗产而把原住民搬迁出来,使村落没有了活性。
那么,古村落到底该如何保护、如何发展呢?把原住民迁走的“空心化”的难题该如何破解呢?
让古村落有人气原住民必须留下来
2014年12月10日,朝阳县。经过2个小时的山路行走,原生态的古村落西大杖子村石灰窑沟映入记者的眼帘:古树参天、古屋静穆……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冬日里的石灰窑沟比往常更加宁静。宁静的原因,是因为农闲时节,但除了农闲,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村里的人少了。
“因为村子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回来,村里的人口越走越少了。”63岁的村民邢殿文告诉记者,现在村里常住人口只有13户26口人,年龄最小的也有53岁了。
26位老年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讲起历史,说起村庄,他们的言语中充满依恋。他们带着记者到村里看那些伴随着他们成长的“老物件”:古式的碾子、石磨、辘辘头水井、扇车,这些古老的生产生活用具在村子里还完好地保存着。采访中记者看到,一户人家还在沿用辘轳从深井中提水的古法。
由于处于深山之中,石灰窑沟的人们还没有告别传统的荷锄负犁、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每到春耕或者秋收时节,村里几户人家召集在一起,由两三个人赶着十来头毛驴一起上山,毛驴驮着货物排成了长队走在山路上。传统的族群互助模式仿佛穿越了几个时代。
采访时记者几次问他们,如果有机会愿意走出古村吗?他们说:“这里有我们的根,舍不得走。”其实,他们私下里已经达成共识:即使有一天生活条件好了,也要守护好这个村落,要让走出去的孩子们有朝一日回来,能找到这片生养他们的故土。
当然,这些老人也有后顾之忧,当自己老去的时候,谁还会来守护这个村庄。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传统村落的“空心化”问题并非个案,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村民搬离的越来越多,传统村落里留守的大多是老年人,这是传统村落共同的特点。
在绥中县李家堡乡新堡子村,记者了解到,村里古屋的闲置率达到了20%左右,无人居住的房屋显得更加破旧了。
“‘空心化’已经成为古村落延续‘生命’面临的最大问题。”采访中周静海说。
“古村落承载着厚重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国传统文化真正的延续是在古村落里。”他提出了“活化”村落的解决之道,“在保护好村落的物质遗产与非物质遗产的同时,积极寻求与当地资源、环境、条件等相统一的科学发展模式,提高村民的生活质量,把原住民留下来。”
比如,在不破坏村落传统格局的情况下加强基础设施、公共服务设施和防灾减灾设施的建设;在古村落先选择1至3处代表性的传统民居进行示范改造,在保持传统风貌和建筑形式不变的前提下对室内设施进行现代化提升;激活民俗文化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用民俗活动来充实和改善村民的生活;发展古村落的文化产业,复兴传统手工业,发展特色产业,从而实现“文化富民”路径。
发展旅游不能改变原住民的生活形态
与村民的陆续离开恰恰相反,在古村落里,每到节假日,前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了。
古朴的村落,美丽的景色,原始的生态,纯朴的民风,都成为城里人的看点。
走在采访的土道上,朝阳县西五家子乡三道沟村党支部书记张云龙告诉记者,村里有一株上百年的洛阳牡丹,每到五月份鲜花盛开的时候,吸引了成百上千的游客前来观赏。利用这一资源,村里去年又从河南洛阳引进了3000棵牡丹花苗,包括状元红、洛阳红、黑牡丹“烛光墨润”等,准备把牡丹花产业做大,发展旅游业。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古村落吸引的不仅仅是城里人,其丰富的文化历史资源也吸引了开发商的目光。
“旅游、休闲、度假等是开发古村落资源的重要途径,但要坚持适度有序。”周静海说,“在古村落没有确定科学保护方案前,首要任务是保护村落的原貌,不要轻易改动。”
他说,古村落具有唯一性,每个村落的历史、环境以及民族文化都各不相同,保存的现状也存在差异。面对古村落的多样性,难以出台一个统一的保护标准或保护规程,必须针对每一个村落的具体情况来具体分析,再确定保护与发展路径。
讲到了即将为我省几个传统村落所做的规划,周静海强调:“古村落的规划与其他村庄的规划有着严格意义上的不同:首先要建立传统村落档案,档案的内容包括确立村落的景观控制点,记录村落的整体风貌、传统建筑,甚至细化到遗留下来的古井、磨盘、古树景观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以便日后对比分析。”
古村落的发展规划第一要义就是保护。比如,不能为了发展旅游不考虑村落的整体风貌而建设大规模的停车场;村口的改造不能随意建成个大广场,或者把大型游憩设施生硬地嫁接到古村落上。
在古村落发展旅游的过程中,还要考虑村落资源的承载力、村民的接受度等。
“古村落在发展中不能过度商业化,它发展旅游的目的是展示村落的文化内涵,宣传和传承传统文化。”周静海说。
从原住民老人嘴里抢救历史
在周静海看来,目前在传统村落的保护中容易出现的问题是,让原住民搬迁,使古村落失去了活性。
他讲到了南方的一个古村落,为了商业开发而将村里的居民全部搬迁,然后对空荡荡的村落加以整体包装。“这种做法其实是对古村落的致命破坏。”在他看来,“古村落的原住民没有了,就像村落没有了灵魂,古朴的韵味也失去了。”
加强村落的活态保护,即保护居民原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场所。
按照国家相关文件,保护古村落不得逾越的“红线”包括:保持建筑、村落以及周边环境的整体空间形态和内在关系,避免“插花”混建的不协调;保护各个时期的历史记忆,防止盲目塑造特定时期的风貌;注重文化遗产存在的真实性,杜绝无中生有、照搬抄袭;注重文化遗产形态的真实性,避免填塘、拉直道路等改变历史格局和风貌的行为,禁止没有依据地重建和仿制;注重村民生产生活的真实性,合理控制商业开发面积比例,严禁以保护利用为由将村民全部迁出。
抚顺市新宾满族自治县上夹河镇人大主席包英杰这些天来奔忙于腰站村,找村民肇溥运、肇溥玲,请他们回忆小时候所见到的东、西安乐堂的外貌。他准备通过两位老人的记忆绘制成图,以便恢复东、西安乐堂的原貌。
据历史记载,清朝共有4位皇帝到永陵祭祖,有14次在腰站停留,居住在安乐堂。
肇溥运、肇溥玲是腰站村肇氏先祖阿塔的第13代后人,也是该村目前年龄较大的肇氏村民了。他们小的时候,安乐堂尚在。
除此之外,村里传承剪纸的村民、行鬓角礼的老人也成为包英杰聆听的对象,听他们讲述历史,讲述那些不老的传说。
“加强村落活态保护,要展现村落本真的生态。”包英杰说。
“传统村落要严控商业开发项目和建筑面积,尽量避免和减少对原住居民日常生活的破坏性干扰,更不要将村民整体或多数迁出由商业企业统一承包经营,并不加区分将沿街传统民居一律改建商铺。”周静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