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就像我亲妈，我得让她活得有质量”
万春春一家三代照顾曾经的保姆
从79岁开始直至老人108岁去世
万春春看着赵湘南老人生前照片陷入了沉思-华商晨报记者张诗尧摄
新闻
当事人
2015年5月17日108岁的赵湘南老人在沈阳一家医院安详离世。万春春捧着老人的脸，“姨娘、姨娘”地喃喃自语，她用温水擦拭老人身体后，给老人穿上了一件中式对襟长袄，“我要让姨娘干干净净，利利整整地走。”
万春春为老人做着为人子女应做的事，但她们不是母女，也非祖孙，老人却与万春春一家共同生活了29年。最初赵湘南是万家的保姆，后来她在万家人的赡养下，颐养天年直到108岁，“要是没有万家，我活不了这么大岁数”，黄河街道御花社区书记郑革说这是老人生前的口头禅。
“上周六(3月26日)去上坟，我到姨娘骨灰存放的地方看着照片，一下子就哭了”，2016年3月28日万春春说到此处，再次哽咽出声。
赵湘南与万家之间，是一个家庭三代人“厚德载福”的故事。
“姨娘在我家做了10年保姆，一手带大我们兄妹5人”
赵湘南是1956年来到万家的。当时空军军官万基和妻子冯若夫因家里3个孩子无人照顾，经人介绍请了从安徽农村来沈阳务工的赵湘南到家中做保姆，那一年赵49岁。
读过私塾的赵湘南初入万家时恪守老礼，她觉得自己是做保姆的，不能同主人一桌吃饭，对孩子必称少爷、小姐，“这个习惯我爸爸妈妈板了好久，才给板过来，我们都叫她姨娘。”
10年转眼而过，5个孩子得到了她精心细致的照料。今年54岁的万春春是万家5个孩子中的老幺，“我还没出生时姨娘就来我家了”，万家的一男四女可以说是赵湘南一手带大的。
万春春说：“1966年家里不允许有保姆了，姨娘走了，那年我4岁记不住太多了，走时姨娘哭了，我也哭了。”
“虽然离开了但没有断了联系，她总在我妈上下班的路上等着。看看我妈，问问我们。每到春节都回来过年”，赵湘南离开了万家，但没有离开沈阳。
1986年万家做了一件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将79岁的赵湘南接回了万家，原因只有一个，当时无儿无女的赵湘南正孤苦无依地一个人生活。
“姨娘79岁那年，我和妈妈把孤苦无依的她接回家照顾”
记者(下面简称记)：姨娘知道你们要她接回来时，是什么反应？
万春春(下面简称万)：1986年我24岁那年和我妈一起把她接回来的。当时也不见她怎么激动，表情挺自然的，或许她也没想到会把她接回来。但我想她心里肯定明白自己无依无靠，79岁了再回我家也不是再做保姆。后来她总是说“要是没有老万家，我活不了这么大岁数。”
记：老人回来时已经79岁了，身体、思维状况是否给你们很大压力，因为不都说老小孩吗？
万：一切都很好，姨娘回来后不让干活还急眼，不闲着，就是很勤劳的一个人。我姐的孩子她也抢着照看，我妈腿摔坏的那段时间都是姨娘伺候的，别人她不放心。
记：把老人接回来后，家里就有3位老人需要照顾了。
万：每天晚饭后，爸妈、姨娘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可乐呵了。姨娘不是很善于表达，但凡事心里明白，有时她会说，我知道你们这是为我养老送终啊。
记：最开始是你父母决定将无依无靠的老人接回家照顾，做子女的是遵从父母之命，你们心里不排斥吗？
万：不排斥，如果有一点排斥，生活就会不愉快。姨娘一手把我们带大，这么多年生活很融洽，她老了我们赡养她就成很自然的事情，这和家教也有关系。
记：照顾一个百岁老人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细节吧。
万：我照顾了姨娘29年，100岁以后就不让她动火什么的了。她爱吃饺子，我们怕她消化不好，一次给吃五个，晚上睡觉时把水放在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前年她得脑血栓后卧床了一年多，大小便失禁，我当时就怕照顾不周起褥疮，为了防止起褥疮每两个小时起来给她翻一次身，姨娘一点褥疮都没起，我不能让姨娘遭罪。我还学会了下鼻饲，因为吞咽困难需要通过这个打营养液，去医院时看护士怎么下的，回来先自己试试，然后再给姨娘用，现在我的手法很专业，可以和医院专业护工媲美(笑)。
记：照顾百岁老人会占用很多时间和精力，你不觉得累吗，没有厌倦的时候吗，人总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
万：有时我给姨娘翻身时，困得睁不开眼睛。
“父母临终前嘱咐我照顾好姨娘，她就像我亲妈一样”
“小五子”“大庆”，上来。“姨，啥事”，这曾是万春春和老人百岁以后常有的对话。记忆不再清晰的老人，记住的是万春春的小名，大庆则是万春春的丈夫，当年相亲时，老人对他的评价是“中”，也成就了万春春和乔大庆的姻缘。
2001年，83岁的父亲临走前嘱咐，“姨娘对你们有恩，要照顾好她。饭菜多加些水，做软些。”2009年，母亲临走前也交代：你们姨娘为家里操劳一辈子，要好好对她，给她养老送终。万家的孩子遵守了自己对父母的承诺，将照顾姨娘的责任担了起来。
如今，万家五个子女，四个都已移居外地，在沈阳的万春春一家一直照顾赵湘南，直到老人2015年5月去世。
由于万春春的细心照料，老人的晚年生活安稳舒适，“不仅要让姨娘生活得有质量，还要生活得有尊严”。
因为照顾老人，万春春获得了诸如感动沈阳人物等荣誉，她用行动让我们看到其实美德从未走远，就在我们身边。
记：如果让你有一句话形容你们和赵湘南的关系，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万：姨娘就像我自己的妈一样。
记：随着老人年龄的增长照顾方式一定有所不同。
万：刚开始陪姨娘散步时，她自己能走，后来变成了推着轮椅带她遛弯。夏天每天会给她擦身子，冬天一周洗一次澡，我爱人成了姨娘的专用理发师。
记：听说老人有过两次病重，当时很揪心吧。
万：1998年初冬的一天，姨娘突发心脏病，当时90多岁了。我和丈夫立即将姨娘送到医院抢救。当时我母亲正在住院，她得知后，打了好几次电话问姨娘的情况，甚至担心她回不来了。所幸经过两天一夜的抢救，姨娘活了下来。2009年我母亲去世时，姨娘很伤心，也很担心。
“姨娘走不了时都是我丈夫背上背下，孩子们会记得她爱吃哪口给买回来”
记：担心你们不再照顾她？
万：母亲去世后姨娘情绪很低落，总偷偷抹泪，我知道她有些害怕，有点伤心和担心，不知道我们会怎么对她，毕竟她还是和我妈感情深。大庆就劝，“姨娘你放心，这里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我们会一直养着你。”
记：回忆这段的时候，你哭了，什么事触动您了吗？
万：她那段时间总怕没人管她，总是小心翼翼的。那段时间姨娘腿脚突然不听使唤，我就赶紧把她送去医院，但见老人年事已高，几家医院都拒收，我就怕她挺不过了，就想让她多活几天，想起这些我就难受。
记：久病床前无孝子，虽然老人没有久病，但毕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照顾这么长时间总会有不耐烦的时候，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万：姨娘无儿无女，带了我们兄妹这么久，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和咱们生活在一起，就像自己妈一样。
记：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您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老人，您的丈夫、孩子没有埋怨您对他们关心不够吗？
万：他们对老人比我还上心，我有时一忙就把老人生日忘了，都是他们张罗，孩子们会记得老人爱吃哪口，总是不断地给买回来，走不了时都是大庆背上背下的。姨娘不仅是我的宝，还是社区的宝，每逢生日社区都给送生日蛋糕。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姨娘走后，我挺想她的。
记：您等于是遵从父母之命赡养她这么多年，一旦照顾不好，会怕外界有不好的说辞吗？
万：我没想过这么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记：因为照顾老人您获得了诸如“感动沈阳人物”等很多荣誉。
万：对我来讲是种鼓励吧。
华商晨报首席记者段芳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