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中山”: 用最大的勇气活下去,为了明天

01.07.2015  10:55

“1934年3月26日,一所专收东北四省流亡学生的国立东北中山中学创立了。大批无家可归的青少年,小的不过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过十八九岁,好像看到了母亲,跑着,欢笑着,投向她的怀抱,吮吸着她的乳汁,期望自己快快长大,成为母亲的护卫者……”

这是东北中山中学的学生孙季良说过的一段话,形容自己投奔国立东北中山中学时的心情,也概括了当年多数逃离东北沦陷区、还有书能读的中山学子的境遇。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偌大的东北已容不下一张课桌。一批又一批东北少年选择了流亡:有的随家南迁,一大家子挈妇将雏、颠沛流离;有的踽踽独行,稚嫩的脸孔淹没在逃亡的大人堆里,那么的凄惶,却在心底暗揣“逃离绝地”的希望……

李梅林 ,1931年才是9岁的孩子。家乡,沈阳。这位东北大学的物理学教授今年已经93岁。我们到他家中拜访,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起步晚了,我们这代人没剩几个了。”闻言,我们欷歔不已。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生理现实:当年的见证者均已八九十岁,尤其是亲历北平那段历史的健在者已为数不多且都在90岁以上。

“九一八”事变前,我在沈阳东关小学读书。

日本人向北大营开炮的那天晚上,家人都被震醒了,不敢睡。后来听说后院有个兵工厂的科长,人虽躲到了地窖里,可家里被抢了。我有一位舅舅在东北大学读书。有两三百名日军冲进学校,用刺刀木棍击打学生,驱赶他们,稍迟即遭杀伤。在女生宿舍,一个来串门的15岁附中女生被强奸了。还有一个女生举起窗台的花盆猛砸日军,被刺中了腹部,大出血而死。

第二天,路过被日军戒严的小东关城门,我拿石头砸一个日本兵,然后跑了……

一周后,我和丧夫守寡的母亲跟着外祖父一家离开沈阳。经山海关时,日本兵在火车上挨个查,一不高兴就将人拎下车,甚至有人被打死。我们一路有惊无险,经河北沧州,终至北平。母亲带我艰难生活,为别人带孩子、当保姆,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1936年,我报考了公费的国立东北中山中学。

白竞凡 ,曾用名白桂荣,“九一八”事变那年13岁,从黑龙江省安达县投奔中山时16岁。2008年3月10日,她在北京病逝,享年90岁,身份是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离休干部(享受副部级医疗待遇)。她还有一个身份:开国少将高存信的夫人。她在回忆文章《考入中山》中写到自己的入关经历。

1933年夏我高小毕业,考入了齐齐哈尔的黑龙江省女子师范学校。那里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派了日本学监,不许我们说是中国人,只准说是满洲人。大家内心强烈不满,言行却不能表露出来,否则有被捕和杀头的危险。学校不断有师生失踪、被捕的事儿。

1934年春,我们宿舍传阅着一封从北平来的信。信中说,北平有一个专收东北青年的中学。这个消息在我们要好的同学中悄悄地传着。我特别高兴,决心进关。我不敢对父亲直说,只跟他说去哈尔滨巴彦县大姐家看看。

在火车上,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伊兰县(注:应为依兰县)来的13口人的大家庭:爷爷、奶奶、兄弟、妯娌和孙子三代人。他们问我上哪里,我说去长春(注:当时伪满洲国“新京”)。我问他们,他们也说去长春。到长春时,车上广播去沈阳的火车还有15分钟就要开车。车停稳后,我急忙下车,横越铁轨,奔向停在三站台的开往沈阳的列车。我吃力地背起大行李,跑不起来,越想快越快不起来,直趔趄,连急带赶,出了一身大汗。刚到车门前开车铃便响了,我顾不上喘气,急忙登上了车,开车后还不停地大喘气。一看,那13口人的大家子也跟着上了车。不言而喻,大家都是进关的。车到山海关时,日本宪兵不停地盘查、审问,因为我成了他们大家庭的成员,也就安然地过了这个关口。

车行进至山海关内,我看到了飘着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样的旗,我还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看到的,自从东北沦亡,就只能见到日本的膏药旗。我逃出了虎口。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可以自由呼吸了。

李曦沐 ,曾用名李文相,入关流亡时14岁。家乡,辽宁新宾苇子峪。曾任国家测绘局局长,现已离休,享受副部级医疗待遇。他认为,入关是自己人生的关键一步。“我有好几个同学留在老家,当伪满警察,下场都不好。”2015年6月11日上午,在北京,这位93岁的东北中山中学初十六班学生向我们讲述自己“投奔中山”的经过。

1936年,日伪治下的新宾匪患严重。

土匪把我父亲和哥哥都绑去了。父亲岁数大了,胡子看没什么油水就放了。哥哥趁着胡子喝酒也跑回来。可家里不能住了,我到抚顺表哥家寄居。这时候,在天津的小学同学戴临风来信说,在北平有两个中学:一个是东北中学,一个是东北中山中学,专门收留东北流亡学生。戴临风(曾任中央电视台副台长)也是流亡学生,在东北中学读书。我开始报的也是东北中学,没考上。我被现在看来最简单不过的加减法难住了。数学不行,考1减3等于几,可我那时候哪知道负数啊,答不上。我便提心吊胆地报考了东北中山中学。考不上就意味着生活没着落了。

东北中山中学没有在数学上卡我……

赵明 ,曾用名赵普琳、赵今是,流亡北平时14岁。家乡,沈阳。离休干部,原公安部一局副局长,2009年1月在北京逝世,享年90岁。投奔中山的经历,他在《流亡——抗战时期东北流亡学生口述》中详细介绍过。

我在农村长大。父亲被他的姨表弟、在黑龙江省步兵第二旅第四团当团长的吴德林拉去当军需官。1931年夏高小毕业,我考入东北第二交通中学。“九一八”事变后,我失学回到家里,跟一位俄文女教师学俄文。

1932年冬,父亲所在的部队及眷属退到苏联,我全家也在内。1933年2月,苏联开始遣送部分人员回国。我哥哥随部队去了新疆,我父亲带领大部分义勇军家属经海参崴到了北平。我因患猩红热病住院,出院后,住进吴德林家,后随高级将领家眷,经海参崴到了上海。不几天传来父亲病故的消息。吴婶给了我一块现大洋,打发我坐难民船来到了北平。这时我母亲已带弟弟妹妹回到沈阳老家。我不愿回东北当亡国奴,找到了我一个叔叔,求他收留我。正好接待义勇军眷属的“全国抗日后援会”结束前,发放结余的抗日捐款,我拿到了给我全家的几十元钱,考入北平知行中学,跳班读初中二年级。1934年3月,我又考入东北中山中学。

在流亡北平前,中山校友、原中顾委委员、原辽宁省委第一书记郭峰在吉林因散发爱国传单被伪警察逮捕入狱。到北平后,他曾以自己被捕经历为背景在报上发表《磨炼》,揭露日伪的残酷,表达必胜的信念:“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每个角落里尽都是阴沉沉的暗湿。若是从哪一个破墙缝中透出一丝阳光,那我的心立刻就获得了财宝一样的喜悦,因为阳光对我们比什么都珍贵啊。……我知道我还有机会再向人间跳;那么让我用最大的勇气活下去,为了明天,我必须坚忍着奋斗在黑夜……”

“用最大的勇气活下去,为了明天”,这句话说出了多数东北流亡少年的心声。

一张“流亡抗战”的少年群像图在我们面前已延展开来。

我们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我们离去,是为了归来。且终将归来。

本版文字由沈阳日报、沈阳网记者 伏桂明、周贤忠撰写

本版照片由王林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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