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第三站:湖南璜璧堂】湘行漫记:“会战”63小时

30.07.2015  12:13

   行思录

  7月6日16时至9日7时。我们在湖南。

  沈阳日报、沈阳网“从一所中学的流亡抗战看民族崛起”报道组兵分两路会师长沙。一路自南京赶来,一路从沈阳出发。此行任务很重:在长沙、株洲两地,采访三位东北中山中学的老校友丁江、饶弘范和萧向阳;赶赴娄底的双峰县驻地永丰镇,寻找抗战时期东北中山中学的流亡校址——璜璧堂。

  再算上吃睡、赶路,我们只有63个小时。

   老校寻迹>>>

   璜璧堂,那条小河没变

  就是这张老照片,帮着我们一路寻找璜璧堂

  带我们寻璜璧堂校址的,是双峰县史志办主任罗平原。

  璜璧堂便在永丰镇源石村。那是她的出生地,也是她儿时的乐园。据校史记载,璜璧堂是一座拥有房屋百余间、朱明后代的民宅,大小山丘环抱,门前有小河流过。

  站在路边,我们既没看到大宅院,也没看到小河。

  罗平原领路,沿小径,我们走一段下坡,穿过稻田,听到了远处潺潺流水的声音。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河,有一个小小的水坝,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罗平原说,它叫源石河,还保持着原貌,只是河底的鹅卵石少了、杂草多了。她小时候在里面游过泳。而在70多年前,它是东北中山中学学生的“游泳池”。罗平原能知道璜璧堂过去有所中学还是听父亲讲的,因为那时女学生在河里“洗澡”,还是很新鲜的事儿。

  河水依旧清澈,河边有一处老房子。罗平原说,新中国成立后,老房子曾是一家淘米厂,用从璜璧堂老屋拆下来的青砖建的,如今已变成一家压板厂。这条没变的小河让我们很高兴。光脚趟着瀑布上头的河水,小心翼翼踩着滑滑的青苔,我们有些恍惚,觉得七八十年前硝烟风雨并不遥远,仿佛那群流亡的中学生便在眼前。

  但,曾让他们安静读书的璜璧堂已然遥远。

  一所“国立一号”中学的校址,如今在这里只剩下了几面老墙、一些老砖头。写着“璜璧堂”的朝门早在1950年代便被拆掉了。罗平原说,新中国成立后,它变成粮站;1980年代,粮站又变成乡政府,直至1992年被拆。仅剩下几栋的老宅院也破烂不堪,多是当年长工、下人居住的地方,也非校舍。而当年的校舍只能从残存的老墙、老砖寻找痕迹了。我们找到了一块砖,有20多斤重。后山坡上,还有一小段黄泥的后围墙。

  “那么大的宅院都没了!”罗平原叹息着。大宅院就剩了这些,我们依然视之为宝贝,不停地访、不停地走、不停地拍、不停地录影,唯恐连这些也瞬间消失了,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叫得欢实的知了,还有那条小河。

  只有这两样,才是我们与当年流亡学生们共有的。

   顽童·笑话·老警察

  在长沙烈士公园附近的丁江(中)家里采访

  丁江何许人?一个幽默风趣的、工作在湖南的沈阳老人。

  丁江今年88岁,原名王忠仁。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刚4岁便被家人抱着流亡至北平,1939年8月在四川威远静宁寺进东北中山中学读初中。现在,他已从湖南省政协岗位上离休在家。7月6日15时许,自南京赶来的小分队至长沙市区,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一个小时。16时,在长沙烈士公园附近的丁江家里,从沈阳出发的小分队也匆匆而至。

  丁江如见亲人。从手机里听着我们制作的东北中山中学校歌小视频,他也跟着唱起来,眼睛渐渐湿润了。他既是“流亡抗战”亲历者,又是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湖南四大会战》编写组成员,对中国抗战史研究情有独钟,家里书柜上多是抗战方面的书籍。

  他学着北京话讲了一段老警察的故事:“在北平,我父亲参加过东北抗日救国会。有一天,一个老警察来到我家对父亲说,王先生,您啊赶紧走吧,都知道您是抗日的,日本人来了,肯定放不过您的。您的家,我帮您看着,等您回来再还给您。父亲听他的话,便带着全家南下了。”当时才10来岁的丁江对此印象很深。“在沦陷区,很多人始终保持着一颗中国心,包括一些因生存问题为日本人做事的人,却背地里帮助那些抗日的人。”他的话让我们想起航空烈士张大飞的父亲张凤岐:便是在沦陷区因接济地下抗日工作者被日本人浇上油漆活活烧死了。

  丁江提到了很多东北中山中学的老师,认为他们很好地影响了学生们。他讲的“笑话”让访谈变得其乐融融。“何树棠老师脸上有麻子,有一次上课来晚了。我看他来了,便喊何二麻子来了!他进门便说,王忠仁站起来,刚才吵吵什么?我说我没吵吵。没吵吵?我都听见了!我就说自己念英文。他便让我念下。我念了‘her mother’(英文,意指她的妈妈),音听起来跟何二麻子差不多。何老师说,好,好,坐吧。后来何老师到中国人民大学教书,还记得这事儿,见面还说我调皮。”丁江说,老师的包容让当时学生们的天性得到释放。

  丁江的“笑话”层出不穷。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到18时。我们决定改变采访计划,第二天继续采访丁江。

  7月7日8时至12时,丁江又连讲4个小时的“笑话”,把我们带进了70多年前东北中山中学亲密无间、亲如家人的“师生情境”中。中午,丁江坚持请我们吃饭,在席间继续讲他的“笑话”。我们都说,丁老肯定准备了一晚上的“笑话”。闻言,丁江哈哈一笑。孩子自然有孩子的天性,老师需有长者的包容,如此的师道尊严才透着一份亲。

  关于丁江“笑话”,我们以后将专篇讲述。

   川人·湖南·东北话

  7月7日14时50分,我们来到长沙的蓉园小区。这里住着东北中山中学招收的川籍生饶弘范。他也88岁,已从湖南省委副秘书长位置上离休。在小区门口,他刚一说话便让我们诧异了:这位在湖南工作的四川人一口东北话!也有着迎接家乡人的热情,从小区门口到他家里,一路上他几乎没松开我的手。可见,这位川籍生对东北、对沈阳有着何等的情感认同。

  这,可能跟他小时经历有着莫大关系。

  他报考东北中山中学,跟其他川籍生不一样——冒充了辽阳籍流亡学生。

  “母亲早亡,父亲娶了小老婆,我很逆反,不愿在家里生活,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从资中县立中学辍学,13岁便在重庆海棠溪一家汽车修理厂当童工。后来因裁员被辞退后,又到一家酱油公司当学徒。那段时间,我很苦闷。直到15岁那年,由父亲工作单位的上司、东北籍官员关吉玉介绍,我以东北流亡学生的身份报考中山中学,因为东北流亡学生读书是公费。”公费读书,对衣食无着又渴望读书的饶弘范来说太重要了。他怕失去这样的机会。

  入校初期,他很少说话,背地里苦练东北话。“当时很多东北学生说四川话很地道,而我川味的东北话很容易露馅。有一次,王天民校长叫我到办公室,问我哪的人。我说是辽阳人。他也没有深究,实际上心如明镜,知道我是冒充的。他没拆穿我,可能是因为我学习成绩好,又可怜我的境遇吧。这个谎言让我说话更少了。但能读书,我就很幸福。”1946年,东北中山中学北归时,他跟着回到沈阳。对东北籍流亡学生来说,是回家,而他却是在离乡,甚至来不及到重庆生母坟前拜一下……

  又是3个小时的采访。

   租车·游泳·老照片

  我们在湖南只剩下7月8日一天了。

  时间明显不够用了:要到株洲采访老校友,再赶往娄底双峰县寻璜璧堂,能否找到还是个未知数。坐火车或汽车,我们只能走一个地方,要在长沙、株洲、双峰三地“折返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7月7日晚,报道组经紧急磋商并经网上询价,决定租车。我们与租车公司约定8日8时30分办手续。

  8日7时,大家早早起床了。有一件事要做:饶弘范打电话说,前一天没有找到的一张北归沈阳在山海关的同学合影找到了,让我们去取。取照时,我们又意外获悉:饶弘范正要游泳去!这位88岁老人每天都坚持游泳两个小时。游泳是东北中山中学的“必修课”,学生游泳不及格不能升级。这条“校规”已成为饶弘范的生活习惯,让他至今受益。

  9时整,我们向株洲出发。沈阳日报新媒体中心编辑兼摄影记者王林,又有了一份“兼职”——司机。10时45分,抵株洲。

  老校友萧向阳,原名陈同和,曾任潇湘电影制片厂故事片文学剧本责任编辑,也当过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编导。他是福建籍学生,假冒“吉林九台人”考入东北中山中学,也有着饶弘范式求学经历。

  萧向阳有3本厚厚的相册,多是老照片,与东北中山中学有关。在长沙,听丁江说萧向阳老照片多,真是如此。我们看到了很多当年东北中山中学学生的照片,如获至宝,光选片、翻拍便用去一个小时。

  采访历时两个小时稍多。这已是我们采访校友最短的一次。

  13时10分,我们被盛情的萧向阳一家“拉”到酒店。萧向阳的女儿已在酒店点完餐,等着了。

  13时50分,我们赶赴双峰县。

   堵路·修路·周大福

  在璜璧堂前面那条小河的岸边采访罗平原

  预计车行两个多小时。我们只用一个半小时便出双峰高速口。

  正高兴时,我们在离双峰县城仅数公里处被堵住了。当地人和交警说,前方发生了车祸,短时间过不去,建议我们回高速从三塘铺出口绕道进城。从三塘铺下高速后,我们又傻眼了:不宽的马路因整修半面封闭,车辆都堵在半面路上“爬行”。走完这几十公里远的路,用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已过17时,大伙心里有些急躁。这么晚进城,还能找到本就飘渺的璜璧堂吗?

  17时20分,我们到双峰县政府,以最快速度走到县档案馆。一楼有个大办公室,里面有四五位女工作人员还在班上。简单说明情况后,她们表示不知璜璧堂在哪,也不知当年东北中山中学在此流亡办学的事。当我们正绝望时,她们却纷纷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和手机打起来。说的都是当地方言,我们听不懂,但能看出都在打听璜璧堂。

  我们刚凉的心又被捂热了。

  约10分钟后,一位叫彭育平的大姐用普通话告诉我们:“找到了!县史志办的主任罗平原家就在璜璧堂。”我们立即随大姐到县史志办,路上才知道:我们不光遇到了热心人,还享受了“延时服务”——当地下班时间为18时。真是很幸运。

  县史志办主任罗平原告诉我们,璜璧堂是以前一位朱姓乡绅的大院,光有房间便百余间,绝大多数都在上世纪90年代被扒掉了。她小时候曾在璜璧堂里做过游戏,捉过迷藏,度过了很多美好的少女时光。说得正热闹,罗平原拿起我们带来的一张璜璧堂老照片,停顿一下,指着上面写的“璜璧堂”大门,说:“不对!我小时候没见过这个门。”这话让我们心又是一沉。可既然有线索,总得实地走一下方见分晓。

  罗平原驾车引路,七绕八绕,出了城。

  行20多分钟,到一个名为源石的村子。罗平原指着路左一片村居说,这里便是璜璧堂了。她70多岁的哥哥住这里,闻讯也赶来。他拿照片仔细辨认,帮我们揭开了谜底:老照片中的那个朝门确实有,只不过在上世纪50年代便被扒掉了,所以罗平原不知道。

  找对地方了,我们松了一口气。

  还残存着少量的璜璧堂老墙、老屋。

  我们采访完,天完全黑下来。吃完饭,已是21时10分。完成采访任务,大伙很高兴,开起玩笑:“都是周老师(记者周贤忠)有福气,都说南方热,可他到哪哪就凉快了;都以为璜璧堂这趟白跑了,可有他在什么好事、巧事都来了。你还是改名叫周大福吧。”

  我们以为车祸现场也该处理完了,准备从双峰上高速。

  离高速口不远了,我们又被堵住了:车祸现场居然还在,几个看上去像是被害人的当地村民直接在一辆大货车前躺起来。谁也别想过去!我们只好继续绕道那难行的“半面路”,从三塘铺上高速。在黑暗中驾车一个半时间,我们终上高速。

  7月9日零时20分,进长沙城,回宾馆已近1时。7时,我们奔机场,赶赴重庆。

一面老墙与新墙对接的“阴阳墙”,便是村民帮我们找到的璜璧堂痕迹

   流亡记忆>>>

   涕泪“抢”占璜璧堂

  在北京,赵德本向我们讲述流亡的故事

  1937年11月19日,东北中山中学紧急撤离刚搬入一年的板桥。

   一场冬雨

  在校友回忆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撤离那天晚上的雨。刘玉佩说:“天气阴霾,傍晚下起小雨。在凄风苦雨中,嘈杂的人声,还伴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

  初12班的李大中说:“天落着蒙蒙的细雨,学生集结在板桥镇的火车站上,等候最后一列小火车的到来。没有候车室,没有任何遮风挡雨的地方,寒意袭人。我从小背包里取出枕头踩在脚下,一方面是减轻重量,另一方面也减少脚下的寒意。焦急地等待,直等到半夜12时左右,小火车才开来。我们依次排队上了车,车已满员找不到座位了。我们湿漉漉地坐在过道上。屁股底下是我的小背包,两手抱膝,随着火车的摇晃进入半睡半醒的朦胧境地。”

  提起这段经历,93岁的赵德本百感交集。作为一名健在的为数不多的亲历者,他说:“学校宣布要撤离时,很多学生想不通,从东北退到北平,再退到板桥。又要撤退?不能一退再退!许多学生不愿意走。这时学校请来齐铁生(即齐世英,学校创校人之一)做思想工作。他说,仗不是一天能打完的,要和日本人打持久战,就要保持民族的元气。学校从一位东北籍将领手中弄到100支枪和一万发子弹,用作军训和行军自卫武器。每个人已有30斤重的行李,但学校不忘带上这些枪。校长王宇章问大家:你们想带着枪撤还是光腚跑?还想不想打回东北老家去?这番话让同学们情绪激昂。”

   几艘江轮

  李大中说:“车到芜湖,我们寄宿在一所教会学校。学校的名字好像叫圣保罗。校长是东北同乡,乐于接待我们。过几天,我们又搭船去安庆,睡在一所中学的教室里。由于受江上风吹,我感冒发烧,连晚饭也不想吃就睡了。南京失守了,芜湖也被侵占了。在一个阴暗的早晨,我们又登上一艘经九江去武汉的轮船。所有铺位都已经住满了人,只能寻找空隙睡舱板。我和赵东吼同学上了上甲板,在救生船的龙骨两侧摊开我们的小背卷,各睡一边。空间虽小,却能抵御风寒。和衣仰卧,听任江风吹拂,蒙头大睡。船过九江时,本应靠岸,但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散兵要强行登船。老旧的轮船已经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便只好抛锚停泊江心,让上岸的旅客搭乘渡江的小船登岸,然后又启锚继续向武汉驶去。”

  赵德本说:“在芜湖,我冻得睡不着觉,心里却想着,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我们还不忘带枪,我们一定还有希望,精神也振作起来。到安庆后,一艘江轮同意搭载我们。我们上船时发生了百姓抢船事件。我们不得不让出一个上船口,在另一个上船口采用‘楔形战术’,在拥塞的人群中打开一条通道,由20个高中生手挽手形成人墙,拦住两边的人群,保护初中生和女生们上船。在赴武汉的航行途中,敌机不时地轰炸与扫射,惊险万分。到武汉,我们住在武昌中学的教室里,那时学校已经停课,我们在此停留了20余天。”

   一首流亡曲

  在武汉,大家才知道湖南省湘乡县永丰镇的叫璜璧堂可为临时校址。全校师生即南下璜璧堂,留下刘希夷、石志宏、王云章三位老师,在武汉继续招收东北籍学生。历时一月,招收学生百余人。

  从武昌乘火车沿粤汉路南下抵长沙时,听到璜璧堂那个栖身之地“有可能失去”的消息,校长王宇章立即派100名高中学生组成先遣队,在马希璘老师率领下一路急行,三天时间徒步两百公里,赶到永丰镇,“抢”占璜璧堂。

  大队人马随后乘船到湘潭,徒步经湘乡抵达永丰镇。高17班吴永清曾详细描述这个过程:“行军之初,队列还是整齐有序的,一两小时后,已首尾望不见了。第二天,校方知道许多同学脚上打泡,掉队的太多,便将一天的行程改为两天。到永丰镇后,我们借住在永丰镇双峰小学。赶上春节,各班张罗着除夕晚会,而高年级同学则借酒消愁。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校长王宇章训斥大家忘了抗战,也忘了家乡的苦难,更忘了东北青年的责任。最后,他领大家唱《松花江上》。唱到‘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家乡’,全场一片唏嘘。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芭蕉叶上也在滴着水,似乎也在为这悲惨景象掉泪。”赵德本说,当时有十几个同学因悲伤过度,晕倒在地。

  本版稿件由沈阳日报、沈阳网记者伏桂明周贤忠撰写

  本版照片由王林摄/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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