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找的“专家”没查出病就要手术
“陈博士”正在他的外科诊室给患者看病。 本组图片由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 记 者陶刚 摄
记者收到的“网络预约”短信。
“陈 博士”告诉记者，你这病是八大性病之 一“HPV (音)乳头瘤感染”，需要手术治疗。
无性病诊治资质的综合门诊部宣称是“国家重点性病诊疗中心”；医专毕业、看病不写病历的医生宣称是“中科院博士专家”……近期，多位读者举报“沈阳军都综合门诊部”利用网络医托及虚假宣传招揽患者，存在超范围执业等诸多问题。
近日，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对该门诊部进行了暗访。目前，沈阳市皇姑区卫生监督所已介入调查。
患者举报
上个月，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多次接到市民的电话，反映“沈阳军都综合门诊部”(以下简称“军都门诊”)有问题，利用医托拉患者。
网上预约“专家”普通感染花费数千元
举报者李先生说，前一段时间，自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又不好意思到大医院看，便在家里上网，想找一家不错的小医院看看。
在查找过程中，一个网页上的对话框引起他的注意，对话框中名称一栏写着“国家重点性病诊疗中心”，询问中对方称是“沈阳军都医院”(即“军都门诊”)。
网上咨询医生询问了李先生症状，认为可能是“性病”，还介绍他们医院如何如何，且费用还不高，还有北京“中科院的博士”专家坐诊，治疗上肯定没问题。并表示专家在沈时间有限，可谓一号难求，要看得预约，过时不候。
于是，李先生如约而至，经“专家”诊断为“早期性病”，需抓紧治疗，结果几天就花了数千元。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经一家大医院检查只是普通的感染，消消炎就好了。
在医院被“热心”大姐拉走小病变大病
举报者王女士说，因腰腹部不适，到一家市级医院就诊，等待就诊的时候，一位“热心”的大姐出现在身边，还主动与她搭起话来。
得知王女士的病情，这位大姐称自己的病与王女士一样，是在“军都门诊”治好的，不如到那里看，并愿意带王女士前往。
王女士动心了，就与她一起到了“军都门诊”。一名女医生检查后对王女士说，她看了这么多年的病，没见过这么重的，不赶紧治，后果不堪设想，还可能癌变。王女士听了很害怕，便决定在“军都门诊”进行治疗。
就诊时，因费用太高，王女士表示没带那么多现钱。医生说，用微信红包转钱也行。王女士并没多想，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办。
就这样，王女士在“军都门诊”治了两天。一位亲属得知王女士的情况后，建议她还是到大医院查一下。检查结果是“正常反应，不需要治疗，调理一下就能好”。
在“军都门诊”治疗的两天中，王女士还发现“热心”大姐先后带两位女士来看病，经询问她们和王女士一样，都是在大医院被“热心”大姐“发现”带来的，两人一天就花了几千元。
记者调查
网上预约：挂的是“中科院博士专家”号
针对李先生和王女士反映的问题，记者展开了多日的调查。
记者先是找到了李先生所说的那个网页。下面是记者与网名称“国家重点性病诊疗中心”(以下简称“网托”)的对话：
网托：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请讲。
记者：你好，你这是什么医院？
网托：咱们这是性病诊疗中心，沈阳军都医院(实为门诊部)，你是哪里的？咨询什么病情？
(双方就“病情”展开对话，其中有很多是对方直接复制上去的内容)记者：你们医院是什么性质的啊？网托：国家性病诊疗中心。记者：有专家吗？网托：现在是北京过来的专家在做会诊，你可以预约专家号过来看看。
记者：你贵姓？
网托：我是王医生。
记者：我去医院找你不行吗？
网托：我是专家助理，接诊的是咱们北京过来的专家。你打算哪天过来，我给你看一下是否还有专家号。
记者：还预约干啥？直接找你不就得了。
网托：不是的，你要就诊的话，是需要提前预约专家号，专家号每天就10个。不是说来了就看，先预约上了再来看，没有预约上专家号来了也看不了的。理解吗？
记者：你不在(医院)吗？
网托：刚才和你说了，我是专家助理，是帮助专家筛选患者的，接诊的是北京过来的专家。
记者：那怎么预约啊？
网托：你确定明天来的话，我可以去专家室给你看有没有专家号。
记者：行。
网托：这样吧，你电话多少？我给挂号处看看，稍后给你去电预约。
过了一会，尾号“4951”的手机号码打进记者的手机，对方是一位女士，自称是“军都门诊”挂号处的陈主任。陈主任核实完记者的姓名后说，正好赶上北京专家来沈会诊，由“中科院专家陈××博士”给坐诊。
陈主任强调，因为专家号紧张，只有确定来才能给预约，要不会影响别人就诊。专家号平时要200元，现在只需3元，还包括一本病志。得到记者肯定去的答复后，陈主任说，一会有信息发给记者，凭信息到医院一楼导诊台，会有专人带记者去找“专家陈博士”。
稍后，记者收到一个短信，大致内容是：沈阳军都医院提醒您，您已成功预约我院8月2日北京特约专家陈博士号源，请按预约时间及时就诊，过期作废。短信的最后还提示“谨防医托”。
就诊：“博士”有病没病说不清就要做手术
8月2日上午，记者如约来到位于皇姑区龙山路的“军都门诊”。暗访前，记者在一家市级医院进行了性病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
门诊一楼导诊台有三名女工作人员，记者向她们出示了短信，接过手机的工作人员问另一人“谁是陈博士啊？”对方答复“不知道”，还有一人说：“可能是三楼靠边诊室那个吧。”接手机的那位说：“我上去问问吧。”那位工作人员带着记者来到门诊部三楼，走进右手边挂有“外科”牌子的诊室，出来告诉记者就在这候诊。
大约过了半小时，记者被一位女护士喊进了诊室。
“陈博士”经过简单问诊，便带记者前去做检查，之后诊断说，有病毒感染。
记者问是什么感染？“陈博士”说，应该是“HPV”(音)乳头瘤感染。
记者问这是什么病？“陈博士”说，这是性病的一种，没事，处理掉就行了。
接着，“陈博士”提出要给记者再做几项化验检查，记者询问费用多少？“陈博士”说，不多，几百元吧。记者说，自己只带了400多元，别做多了，钱不够。
“陈博士”对女护士说，你给算一算。女护士在写完的检查单上又划掉了几项。交款时，果真是按钱下单，一共是475元。
又经过一个小时的等待，记者的化验单出来了。“陈博士”告诉记者，从化验单上看没问题。他又把先前的“HPV”诊断说成是怀疑了，但他强调不做处理的话，以后怕出“问题”。
“陈博士”提出马上就要给记者做激光手术，费用需上千元，还要进行消炎等，记者以没带那么多钱为由谢绝了。
记者在等待化验单时，与几位候诊者“闲谈”，得知他们也是在网上预约来的，都在“陈博士”的外科诊室看性病，有一位当天就花了3000多元。
核实：“博士”否认是博士自称医专毕业
那么，这个“陈博士”到底是什么人？记者在“军都门诊”进行了核实。
在“军都门诊”办公室，记者见到一位负责人(后被人称为“院长”)，记者以对病情有疑义为由，想查看一下“陈博士”相关信息，“院长”显得很不高兴，说医生的事找医生本人去问，并称患者也没有资格看医生的相关信息。“院长”还表示，他不认识“陈博士”，因为医院的人太多。
在“陈博士”的外科诊室，“陈博士”是这样回答记者的：
记者：你(指“院长”的房间)认识他吗？
“陈博士”：认识啊，他是我们院长。
记者：你是中科院博士吗？
“陈博士”：不是。
记者：你是专家吗？
“陈博士”：专家不是什么职称，只要病看得好就可以称为专家。
记者：你是什么职称？
“陈博士”：中级执业医师。
记者：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陈博士”：河北医专。
记者：你是特约的北京会诊专家吗？
“陈博士”：我在北京工作过，现在是在这里工作了。
执法检查
采访结束后，记者将相关情况反映给了皇姑卫生监督所，对方立即派执法人员赶到“军都门诊”进行检查。
记者也随同执法人员再次进入“军都门诊”，记录下检查过程。
“院长”：网上宣传问“×度”去
执法人员：请出示门诊部相关手续。
“院长”：这些东西都在护士长办公室，因护士长家里有事，要想拿出来还得几天。
执法人员：门诊部是否具有诊疗性病的资质？
“院长”：门诊部也没看性病啊，那个诊室挂的也是外科的牌子，只是有人到外科看病时被查出性病。
执法人员：网上是你们的宣传不？
“院长”：网上宣传你问“×度”去，我不知道。
执法人员：是你们单位宣传的不？
“院长”：我不知道。
听到“院长”如此回答，执法人员笑了：这“×度”真好，“义务”为客户服务啊。
“博士”：门诊日记一个都没写
执法人员：请陈医生出示执业医师等相关证明。
“陈博士”：我刚到这里工作，执业医师证正在区卫生局做变更，没在手里。
执法人员表示，依据相关规定，执业医师证变更期间，是不允许执业的。
执法人员：陈医生是什么科的医生？
“陈博士”：我是中西医结合科，不看性病，只看一些感冒、发烧啥的。
执法人员：给患者看病为什么不写病志？
“陈博士”：等着一起写，他(指记者)这是还没写就拿走了。
执法人员：请把你们的门诊日记拿来看看。
“陈博士”：没写。一个都没写。我是刚来的。
执法人员介绍，按相关要求，即使有诊疗性病的资质，也有性别之分，不允许一名男医生又看男性又看女性。
执法人员还介绍说，执业医生需具有副高级以上职称且获得时间5年以上，才能以“专家”的名义坐诊。
卫生监督：一经查实严肃处理
采访中，皇姑区卫生监督所罗所长表示，感谢媒体对区属民营医院存在问题的监督，他们也十分重视对民营医院的监管工作，对发现的问题都能做到及时、严肃地处理。
但是，由于少数民营医院打擦边球、钻空子、规避检查，也给执法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
罗所长说，针对“军都门诊”的问题，他们会根据掌握的情况做进一步的调查，对涉及的问题，一经查实，将依据相关法规，做出相应的处罚。
罗所长希望广大患者在就诊时，如发现民营医院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可在第一时间向卫生监督所举报，同时保留好相关证据，执法人员一定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保证患者的权益不受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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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医疗机构“号贩子”和“网络医托”竞价排名买患者等问题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和转载。
从媒体披露的情况看，“网络医托”往往是受医院雇佣、通过互联网的社交软件定位添加患者，以“咨询医生”身份与患者交流，介绍其去合作医院；还有医院通过付费给搜索引擎，竞价获得靠前排名，从而吸引患者。
国家卫生计生委会同相关部门研究提出综合治理措施，发布了相关通告，要求各地做好整治工作。
本版稿件由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陶刚采写
